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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4版:深读

潘天寿书诗画三绝卷

□郁重今

  此水墨花石图卷,纸本设色,28×180cm,款识一:以卧笔写云林片石,谁谓简率不足珍乎?1965年岁暮。寿。款识二:春深便有蝶飞来。臣草草。款识三:重今同志属画,即正。新宣纸质生硬,运笔极难洽意,奈何。寿者又题于止止轩。共盖了五方印。

  周昌谷先生知道我得到潘老长卷后,立即前来先睹为快,他说这是潘老的精心之作。昌谷兄一看再看,爱不释手,他建议将潘老以前给我的信和诗卷和这画裱在一起,同时还给题名为“潘天寿写赠郁重今书诗画三绝卷”。我就听从他的建议,叫陈雁宾师傅(杭州著名装裱师,人称“小扬州”。——编者)裱成书诗画三绝卷,手卷刚裱好,我还未拿回家,“文革”开始了,我就拜托陈雁宾师傅,叫他代我保管,我知道陈师傅家不会抄的,一个裱画师苦出身,抄不到他家的。而我不同了,我出身不好,我内人张琴娟是当权派,反动学术权威,抄家是肯定的了,果然不久我家被抄了,但不是我单位造反派抄的,是杭州越剧团造反派来抄的,烧了我的潘、黄(宾虹)画及书信。幸好这手卷我没有拿回家,否则也定被烧掉了。那个时代的人,都好像是疯了一样。现在想想实在可笑。

  社会上抄家风极盛的时候,陈师傅隔壁一家人家抄了,说是一个资本家,抄家时抬出两只大画箱,将画倒在地上,叫这个老头立在画箱上看造反派烧画,据说都是任伯年、虚谷、吴昌硕等的名画,画烧完,造反派走了,这老头跑到断桥上投湖死了。但死也白死,根本无人过问。当时我就想,即使造反派不抄陈师傅家,陈师傅也会自己设法把画烧掉的,因为放着都是祸水!烧掉等于放下包袱了。所以“文革”过后几年我从未向陈师傅提起画的事。我认为这手卷肯定不在了。

  上个世纪70年代,“文革”将要结束,裱画工场又重新开始接裱画了,有一天早上,陈师傅到我办公室来,交给我一个纸包,我问什么东西,陈师傅说您打开看就知道了。说完就走了,我把纸包拆开,里面还用塑料袋包着。我从塑料袋里抽出来看,正是我的书诗画三绝卷。原来陈师傅把已经裱好的一个手卷,再拆开,把画心揭下来,这样面积小又容易折起来,真是用心良苦。另外还有两方剪下的黄宾虹印章。我知道这是黄宾虹字对上剪下来的,我也知道陈师傅的用意,字对烧了,怕我不信,特地把印章剪下来的。陈师傅的忠厚老实,使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知道陈师傅最喜欢饮酒,那天下班后,我邀陈师傅到杭州酒家,两人尽情地饮了一次酒。陈师傅说,在风头紧的时候,几次想烧了,但总是下不了手。那一天他家隔壁在烧画,他在家里急得要命,所以到晚上赶紧烧画,但当烧这个手卷时,想起与潘老几十年的感情,实在下不了手,因此就把裱头拆了,把画心揭下来,先是用塑料纸包好藏在身上,后来天热了放在床底下一只缸里,一放几年,幸好没有来抄家,逃过一劫!后又由陈师傅再为我裱成书诗画三绝卷。现在每当我看这手卷时,就想起陈师傅,一个忠厚老实的陈师傅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此三绝卷裱成后,昌谷先生首先题签条:“潘天寿写赠郁重今书诗画三绝长卷,昌署”。此卷首为陆维钊先生题,后面题跋者依次为陆维钊、吴茀之、夏承焘、程十发、沙孟海、周昌谷、陆俨少、启功、申石伽、韩天衡、谢稚柳、蒋风白。红木匣上的签条为高式熊题。


美术报 深读 00034 潘天寿书诗画三绝卷 2011-02-26 nw.D1000FFN_20110226_3-00034 2 2011年02月26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