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画作应深化
□高 照
品赏作品,一般就画论画,不太关注与联系画家的生平业绩和志趣爱好;其实,这样的欣赏,缺少深度。只有做到对画家身史的有所洞察,才更能对其画作的创意构想、布局落笔、施墨设色进一步的理解;更重要的,对其作品的精神指向,有个入木的破析与深切的领略。如是,方能得其画作的真髓,汲取美的享受。现藉严摩罕的水墨为例,试阐想法,以飨读者。
严摩罕先生是当今鲜为熟悉的上世纪我国著名美术史论学者、翻译家,现已过世。在世时,他是在中国美院任教的我的老师。先生在教学、科研与退休之余,作了诸多水墨花卉与山水。严先生笔墨的独到、布局的奇异、意境的超然,便与他的学识素养、生活习俗密切相联。诚如画界“画品即人品”所云,若对照他的人生经历,更有助于深化欣赏他的水墨佳作。
严先生1910年生于浙江宁波。上世纪30年代修学于上海白鹅绘画研究所等。1952年入中国美院的前身中央美院华东分院,从事外语及外国美术史的教学;以及译著美术史论,达数百万字。说来有缘的是,严先生始为我的老师,继成同事;多年后,又是邻居。
先生为我师,授课俄语与外国美术史。上课时,首觉先生大名“摩罕”的生僻,课堂的板书,也让你有种怪异的感受。他的字虽源于“肥肉”颜体,却特立独行,别具一格。于是反映在画作的题款上,结体亦就别样与非凡。画中落款虽字迹廖廖,却展示了一种艺术独具的审美。这种他处难觅的风味,正谓“书佳而行款得地,画亦随之增色”。
在同事中,先生逢例会,不会提前,亦不迟到。由于他的体弱,会始,倘无影,大家即知先生有痒无疑。他的守时,说一不二,其干净、利落,不拖沓的作风,尽人皆知。同样,映照、透视在他诸多的画幅上,就是布局简约、笔墨精练,从不罗唆;笔墨技法,皴擦爽朗,也绝不拖泥带水。一生品相,全然跃动在他的画面上!这也令我联想到,当初留校任课,曾在先生负责下教研。而凡由他主持的教学会议,从不冗长。会始,在“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的指令下,不言废话,速战速决。他的发言,当然是提纲挈领,效果爽朗,诚如其画的精粹!
我们作为邻居,彼此楼层上下。因先生年事已高,只偶有相遇。在祝愿其长寿时,他总婉谢。理由是,人,活得不可过长,所谓“寿则辱”!这使我觉得,他老深谙人生辩证之道。于是,此后相见,就以“健康”敬之了!而此理,映在他的画里,总见钤印一方闲章,以《聊遣有涯之生》示之。佐证了他老上述的理念,人生是“有涯”的!须坦然应对方是。不过,瑞人却是高寿的。他97岁方谢世。
当然,先生知其道,未必就悲观厌世。你看,他的水墨精神,赋彩亮丽,非同传统用色。这不仅因他执教外国美术史论所致,在绘画上,欲纳西方用色之理念,还同时折射了先生对生活的执著、尊重与达观。这也不由再使我忆起,当年先生为人的焕发潇洒。其容貌发式、衣衫革履之款式,不失高雅的绅士风姿;而教学言语的幽默风趣,谈吐言简意赅、举止利落的神姿,曾如书家刘江为其画册作序所言,他“作品的用笔简略、概括大方、奇趣别出”之风格于一辙。
为人严谨、处世笃实;性格内敛、行为克己;仪容清雅、举止干练,这是我对先生总的印象。其特征从水墨中,就能端详出他的身影。而观其张张画作时,就会当然地辐射出先生的行人之道、为人之美。
综上一例,倘在各位鉴赏其他佳作,抑或辅导美育时,若也能对画家的生平轶事,有类似的搜集和介绍,我想,定然会给欣赏者带来不少有趣的联想与启迪。从而在艺术审美的追求上,与作品技艺的领略上,会得到进一步的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