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王冬龄先生写大字
■杨建新
对于王冬龄先生的书艺,我是心仪已久,曾有几次观其临池,但见他笔墨翻飞如行云流水一般,不啻是一种视觉的享受,唯一遗憾的是我一直希望能亲见冬龄先生巨幅创作的场景,然而,却一直未能如愿。
1987年8月,冬龄先生第一次书写大字,共10字:“泰山为砥砺,黄河为裳带”,尺幅为23平方米,我无缘目睹;
2003年11月,冬龄先生在93.7平方米的巨幅之上,以狂草完成庄子的《逍遥游》,震动书坛,我不在现场;
2007年7月,冬龄先生为其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个展而创作老子的《道德经》,其尺幅大小依中国美术馆圆厅墙壁面积为185.6平方米,令人叹为观止。我还是失之交臂。就连2010年冬龄先生将此巨制捐赠给浙江美术馆时,我因临时公出,连事先约定的捐赠仪式都未能参加。
这一次,我终于如愿以偿。
3月中旬,接到王冬龄先生的电话,得知他将为10月份的个展再次创作一件巨幅作品,内容为佛教经典《心经》。我决意不再错过这次机会。29日上午,我安排好工作,早早地来到中国美院体育馆,静候着那令人期待的开始。现场记者云集、人头攒动,更增添了热烈的气氛。
10时许,冬龄先生手握巨笔,脸露微笑,淡定从容地步入场内。只见他饱蘸墨汁,聚神、提气、落笔,一时间,笔走龙蛇,姿肆汪洋,抑扬顿挫,跌宕起伏,其势绵绵不绝,其意力透纸背,看得人目不转睛,屏气凝神,看得人胸生波涛,豪气万丈。随着笔势起落,掌声阵阵,又一幅旷世巨作慢慢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眼前的这幅作品,尺幅达119平方米,267字的《心经》摆布其上,前后相承,上下照应,疏密有致,恰到好处。也许是书写的内容与以往不同,矫健遒劲的笔法之中,既显现冬龄先生一贯的雄放大气,又透出些许过去少有的稳重凝炼,放眼望去,雄奇而不失峻朗,狂放而不失沉稳。真大作也!
观王冬龄先生写大字,不仅有精神上的愉悦,更有心灵上的共鸣。于是,便生出一些联想来:
所谓“大字”,非字大也。故写“大字”者,非写“大的字”也。倘若只是尺幅的拓展和字体的放大,那是不能称为“大字”的。我以为“大字”者,乃大作之字、大气之字、大师之字也。
首先,写“大字”者要有大手笔。艺术创作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只有物我两忘,孜孜以求,沉醉于笔墨,遨游于书海,全身心投入,积数十年之功,以深厚的学养和造诣方才举得起如椽之笔,才可以在鸿篇巨制上翻云覆雨,否则,只能贻笑大方。
其次,写“大字”者要有大智慧。艺术是最具创造力的功夫,而要做到有所创造,则必须既要有创新的勇气和胆识,又要有创新的实力和本事,还要有创新的专注和执着,三者缺一不可。勇气和胆识需要破除迷信,不落窠臼,敢于探索,勇于突破;实力和本事需要革故鼎新,驾驭笔墨,出色发挥,善于超越;专注和执着需要心无旁骛,锲而不舍,敏行讷言,百折不挠。能做到这三条者,非有大智慧不可。
第三,写“大字”者要有大格局。唯有胸襟开阔,胸怀远大者,方能成正果、出大作,而鼠目寸光、唯利是图者,是断然写不出雄浑大气的好作品来的。须知一幅巨作,并非信手写成,事先不知要做多少“养气”打底的工作,一俟万事俱备,成竹在胸,方可付诸笔端,一气呵成。艺术家的创作并非谋一己之私利,而是对社会对人民的一种奉献,必须志存高远,舍小我而为大众。
第四,写“大字”者要有大体魄。大体魄并非指人高马大,体格雄健,而是指要有好体力。你看写大字者,手握巨笔,吸足墨汁后重达十数斤,要在纸上屈膝躬背,闪展腾挪,历数十分钟至数小时不等,倘无好体力,又岂能坚持到底?而这里的体力,决不仅仅是指躯体之力,而是精、气、神三者之谓也。
写到这里,仔细一想,我的这些体会其实并无新意,只不过是王冬龄先生的写照而已,你看王冬龄先生所言:“我的大字不过是传统艺术被时代激活后在当下的表现”,“大字表达我们这个泱泱大国和伟大民族的气度”,“物质时代要有精神的追求”;以及他在书写现场由衷表达的“敬畏、感恩和努力”,不正是最有力的佐证吗?再想到他曾说过的写大字者必须要有的“四力”:即心力、体力、功力、创造力,则更是体现了王冬龄先生作为一位写大字者的精神。
我衷心希望王冬龄先生一直写下去,永不疲倦,永不停步。大笔如椽,大气磅礴,大肆创新,大作频出,为书坛展示大师的风采,为后学树立大写的榜样,为艺术的宝库留下更多大幅的传世之作,令我们从中不仅大饱眼福,同时也大受裨益。
(作者系浙江省文化厅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