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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游记

大音稀声————写在濮乾元创作书法集《诸暨赋》出版之际

  在文联工作,让我有缘结识了一些文艺界的朋友。年届九十有二的诸暨籍书法家濮乾元先生是与我极为相契的忘年交之一。

  说起与濮老的交往,早些年我在诸暨日报社工作时,在采访书画节时有过一面之缘。调诸暨市委组织部工作之后,某年温籍企业家华飞兄小儿周岁,我即兴创作了一首七绝,然后托友人引见,让濮老就此创作一行书条幅,裱后装于锦盒,这一创意性的礼物,友人自然珍惜有加。此后,我奉调文联,便与濮老接触日多。因此,当濮老又一新作出版印行,特地要其子承三兄邀我序,但由不得我推辞再三了。

  濮老楷行皆备,少时即写得一手端庄秀丽的蝇头小楷,及年长则专攻行草。我观濮老之行草书,取法晋唐,多取横势,用笔舒缓,意态飞动,境界高古。点画萧散,时出章草笔致;结体洒脱,常呈疏淡之态。濮老之字,既不受唐楷法度的约束,也不探险猎奇,故作姿态。初看表里,似有平易匀称之姿,但深究其里,实以沉静端严之骨力为本,堪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之典范。

  进入古稀之年后,濮老接连举办书法大展,出版书法集,他的书作,流传至海外,被国际文人画家总会审定评为“逸品”。濮老之书法艺术源自何处?何以高龄之年却厚积薄发、频出重章?按我个人的理解不外乎三方面。

  其一:濮老曲折的人生经历,形成了他平和的人生观,此为其书艺入门之外因。平和是书家的必修之课,书家若能平心静气,即能在悠然从容,平平淡淡之中,自由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濮老祖籍绍兴而世居诸暨老城,五代祖是清咸丰年间翰林,曾出任江苏巡抚。但曾祖父时家道中落后迁诸经商学医。因家境困难,濮老高小毕业就辍学,做过商店助工、账房、铁路站运输帮工。诸暨沦陷后,23岁的濮老随家赴兰溪避难。期间受乡友帮助,得以到汤溪县财政科、教育科工作。抗战胜利后,又到浙江省田赋粮食管理处做缮校及文秘工作。解放后回诸,在供销系统工作以普通职工身份直至退休。

  多方面的社会基层历练,使濮老养成了沉静守朴的性格。在汤溪以及省城供职时,他都是兢兢业业做好份内事。当时领导要给他提拔任职,一位内兄要推荐其赴沪上报社任职,他都一一婉谢,言称作一介平民,得一家老小温饱足矣。

  其二:濮老深厚的碑帖功夫,形成了他平实的艺术观,此为其书艺渐进之磐石。清代顺治年间书画家方亨咸曾说:“绘事,清事也,韵事也。胸中无几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便穷年累月,刻画镂研,终一匠也”。书画同源,画如此,书亦如此。在书法创作过程中,可敬的是,濮老没有固步自封,而是以帖为师,以师为友,兼收并蓄,从各方面丰富自已的书艺养份。

  寓居杭州时,他遍访丰子恺、余绍宋、韩登安、余铁珊、斯道卿、余任天、郭子韵等名流乡贤,问师求学,从中得益匪浅。除此之外,濮老又倾其有,遍购书画佳作。有时看到一心爱之作,甚至不惜举债,旁人以为书痴,濮老却以为人生之快事、乐事。据濮老回忆,当初他曾收藏有元代倪云林、杨基、张羽的手简,明代文衡山的《兰笔石图》、董其昌的行书手卷,徐俟斋的《岁寒松柏图》。但可惜的是,由于辗转迁徙,这些碑帖字画多已毁坏殆尽。

  《书谱》中说:“手不厌精,手不忘熟”。不断的临摹学习,为濮老书艺的精进打下坚实的基础。濮老所著的《陶山草堂随笔》中谈到为书为文的体会时,曾说:“书法艺术要经过千锤百炼,达到纯熟,才能巧大为夺天工,妙造自然。”濮老之书作,众人观之,闲散之极,但其实笔笔有根,字字有源,此即为临帖之功也。

  其三:濮老丰富的行读生涯,形成了他开阔的创作观,此为书艺精进之关键。陆游教儿作诗时,直言“功夫在诗文外”,此为作诗能文之真谛。濮老也一直认为,行万里路,阅万卷书,此为增益书艺之必不可少之一环。在《陶山草堂随笔》中,濮老曾说过,人类一生飘泊与生俱来,在飘泊中寻求家园,才会领略到世间沧桑,体会到世间的酸甜苦辣。

  濮老年轻时即喜好游历,年长后,虽体力时有不逮,但一有机会,濮老还是要出去走走看看,在近九十高龄时,他还远上桂川,登峨眉,出三峡,作了一次远游。几十年下来,足迹几乎遍及各省。丰富的游历,不仅营养了濮老的创作,也开阔了濮老的胸襟与气度。江边先生在选编《陶山草堂随笔》后记中谈到,濮老的书法,得益于山水者为质朴与天然,得益于丰厚的文化传统者为浓浓的书卷气息。此说与我是心有戚戚也。

  观濮老之书,端庄如山岳,飘逸如闲云,灵秀如流水,此非历千山,涉万水,胸中得藏万千烟云者,实非能为之。艺术之事,入门易,但能上巅峰者,却少之又少。

  濮老现为中国书法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书法艺术委员会委员,一字润笔即值千金,但濮老却始终居住在大桥路不足80平米之老式寓所内,虽墨香盈室,但终久稍嫌寒酸。窗外每日市井喧嚣,但濮老以一笔一砚为伴,浸润于草堂书斋,习书读画以自娱,实令我等佩服之至。东晋王康琚在《反招隐诗》中说:“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伯夷窜首阳,老聃伏柱史。”实可为濮老之淡泊书艺之写照。

  同样得享高寿的作家冰心曾说过:“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细雨。”濮老之书法艺术,终究得以出类拔萃,其中的付出可能是我们常人无法想象的。

  为了写这篇序文,我再次秉烛夜读了濮老的《陶山草堂随笔》,其中有一段文字我实在是喜爱有加,特录于下:“我之一生,除了衣食奔走之外,终想舞文弄墨,阅读撰写。浮生偷得半日闲,握管濡墨,心如秋水,波澜不惊又似菩提明镜,不染纤尘,一纸柔毫,半张素宣,全凭自己支配。明窗净几,楮砚精良,伴随一杯清茗,美文佳句,笔下流淌,吾辈虽非雅人,此时顿萌不俗,洵为乐此不疲。”这段由濮老内心流淌出精美质朴的文字,其实很好诠释了濮老的人生观和艺术观,让我们洞悉濮老之所以成功所在。


美术报 阅读 00065 大音稀声————写在濮乾元创作书法集《诸暨赋》出版之际 2011-04-23 nw.D1000FFN_20110423_3-00065 2 2011年04月2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