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逸”
“远风疏,逸情云上”。散逸、超逸、清逸、隐逸等词汇也在不同程度上诠释着“逸”的精深与高妙。多少辞赋、绘画等艺术作品与隐逸文化相纠结,述说故事的同时也展现着“逸”的与众不同与脱俗超然。“逸气”、“逸格”等更给“逸”字注入无限不可言说的玄机。
说到“逸”, 便不能不让人想起中国的隐逸文化。它与我们这个时代更是有着诸多的关系和联系,也算源远流长吧。
孔子“邦有道则见,邦无道则隐”。古时特定时代背景下的高士文人“避战乱于山泽、忧国愤于林木”,切身实践着超凡的出世生活,而且很多人借助于他们自己的文艺作品表达心声、展示其澄明的心灵世界。千古隐逸诗人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无牵无挂、无碍无滞、了无杂念、物我两忘、逸气横生,更有美轮美奂的“桃花源”流传千古,凌驾于灰暗现实之上的梦幻乌托邦虽唯美但终是水中月、镜中花。刘禹锡“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笔尽意存、优游清雅。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彼时的消极避世、清静无为是不是此时的我们该继承的传统?面对它,我们是扬还是弃?——问题似乎矛盾得有些含糊,有待于商榷吧。无论它的现实意义如何,彼情彼境的理想化是他们“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的放达又清高的情怀,也抒写了一曲曲淡远清逸的田园牧歌。
传统绘画中不乏以隐逸为主题的作品或笔法高古、格调超迈的“逸品”,这两方面尤以元画为最。王蒙《青卞隐居》、《花溪渔隐》、《秋山草堂》等山水画彪炳画史。“画之逸格,最难其俦,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言表,故曰之逸格尔”。被当代美术评论家程征先生誉为“逸之祭”的倪瓒的山水画成为古代文人画的高标。近石远渚,寒树荒坡,简括疏淡,清寒萧索——以清气化水墨,超象度意。倪瓒山水画的高迈筑基于其“有阁曰清宓,幽迥绝尘。藏书数千卷,皆手自勘定。古鼎法书,名琴棋画,陈列左右”的广博深厚与“散其赀给亲故”之后“扁舟箬笠,往来震泽、三泖间”、“黄冠野服,混迹编氓”的隐居生活,这使得他的作品不仅体现隐居的生活理想,而且就其格调上的静逸来讲,画史上几无人与其颉颃。即使其作品被公认的明洁清幽被台湾一评论家视为“失败主义色彩的美化”,云林“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的清新率逸、空灵疏秀还是为中国绘画史涂上了既平淡又绚烂的一笔。
与倪高士的山水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西山逸士溥儒,其作品的畅达宕逸也令人神往。清皇室贵胄的身世沧桑,使他在“俯仰之间”追求着出尘绝世、游心物外的潇洒。与倪云林主动地“不为谄曲以事上官”不同,溥儒“伤世变”又万般无奈的际遇使其作品在轻松洒脱的同时,不可避免地透出些苍凉。不知道这种苍凉与倪云林的萧索是否体现了相似的孤傲落寞与凄清寂寥?满腹经纶的他诚如地道的“丘壑中人”,其山水画作品用笔灵透持重、流畅劲健,或工或写、意随天纵,雍容又淡泊、高华又质朴。“画山水不难于险峻,而难于博大;不难于明秀,而难于浑厚。险峻明秀者,笔墨也,博大浑厚者,气势也。笔墨出于积学,气势出于天纵”,或许正是这“天纵”之笔,写出了溥儒的明秀动逸与沉厚高旷。
无论古时的、现时的文人、雅士们心仪于“逸”者颇多,“逸”也成为使用频率较高的词汇出现于当代诸多文论艺评中。但值得注意的是,现时的文人或画家们大多置身于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都市喧嚣,真正的“烟波钓艇江海不羁之士”又有几何?从本质上可隶属“逸士”、“逸品”诸族的又有几何?或许他们会行老庄之“道”选择“心隐”隐于市,在“山水的异乡”“卧青山”、“看白云”、“读道书”、“醉吟诗”,从而“诗意地栖居”?
(作者为西安美术学院艺术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