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原小荻后意象绘画《云南秘境》之世界观与方法论
□邓添天(四川省文化厅《戏剧家》杂志编审、评论家)
□邓添天(四川省文化厅《戏剧家》杂志编审、评论家)
伫立在《云南秘境》组画前的这段时日,我似乎渐渐从平淡无奇的日常现实生活、习惯以及我们某些怪异奇特的心灵惰性中摆脱出来,思绪萦绕,感慨万千。然而最让人倍感震撼的是,创作者栗原小荻何以用有限的图画就能传达出无限的内容,且它们还广博、繁复、深刻、精辟。所以对于这组高旨趣的作品,我觉得品评其世界观与梳理其方法论特别重要。拙见认为,它大致得益于四个方面:
一、得益于自由创作感觉能巧妙组建联系。每看栗原小荻的一幅画,都能够强烈地感受到他内心行云飘忽的自由创作感觉,他的画面就像一个舞台,这个空间,什么都在发生。即便一个人走过去都可在他哲思的眼眸中形成戏剧。他的灵感仿佛信手拈来,没有主义的困惑,也不寻找任何派别的归属,一心仅执着于身心之气与自然之道的化合,一有俱有,一无俱无,无宗无派,自由自在。释放、敞亮的心扉,宽大、广博的视野,将人类的、自然的、民族的、历史的、时代的、社会的等原本纷繁杂乱的普泛性现象巧妙地勾连成了普遍联系的整体。就像交流、沟通能碰撞思想火花,启迪心智,激发深度思考一样,大千世界一旦有了联系的梳理,那么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传播语境当中,宇宙万物的精华就更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二、得益于对现象分解、重新整体化的绝妙手段。在这12幅画中,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极度夸张和提炼。我感觉首先栗原小荻很善于去抓典型的母本,然后再通盘协调构图、造型、用笔、色泽、象征、表现、隐喻、意识流等多种艺术表现技法,进而把生活极大提炼,抽象化为形而上学的超越时代的东西,意蕴自然凝固于时空当中,含蓄而深远。因为善于选材和表现,他的这种极度简化和漫画化的形式,就能表现出一种比真实还要真实的内涵,然而这种意境的成功传达不在于笼罩大众一点即通的普及氛围,而在于它能迫使人们在“圣海沿回”广泛阅读之后自觉形成的一种终极思索。
三、得益于对立统一法则的灵活运用。这点让我想起了歇语的一句话,有了光亮,阴影才会显得更加阴暗,阴影衬托着明亮更加光鲜。栗原小荻的画面,人性与非人性、理性与非理性、生与死以及个体与他者、个体与宇宙、过去和未来充盈其间,它们彼此并存、彼此联系,又互相排斥、相互批判,并且栗原小荻还通过不同世界观来指导对比,更加促进了彼此在不同意义上的充分突出。比如从道学观念上来看,用来摧毁 “生的意义”的死,同时又突出了“生的意义”,这时的生,实指积极而为的生,而这时的死,实指卑劣的自我选择之死(如《鹰泪玉泉》);然而换之用佛学观念来说,用来摧毁“死的意义”的生,同时又突出了“死的意义”,然而这时的死,却代表隐忍痛苦的执着超脱,这时的生,则代表漫无目的的随波逐流(见《色亦上关风》)。可喜的是,我们发现,虽然引导的观念不同,但作者提倡的“要使‘生’升华,就得具有‘死’一般的炼狱精神”的主旨却如出一辙,不过正巧如此,也就更利于主旨在众多领域、时空里自由波及,无限延伸。然而更可贵的是,栗原小荻还将这种用观念指导的对比上升到了一种美学原则上的对立。记得以前有位学者曾说过,创作中灵感构思很重要,但是要使你“很任性的东西”让更多人接受,就一定要在美学上探求一种行之有效的表达,然而这种表达和灵感构思一样重要,是需要积极修炼的。所以如果从审美情趣融通和交流程度上来说,组画曲高而不和寡,严肃而不枯燥,深奥而不艰涩,并且栗原小荻通过画面本身的多声部构图(《泸沽湖水底人类》)、两图的对比呼应(《绝爱澜沧江》和《情满红峡谷》)、两极发展前的瞬间临界抓拍(《鹰泪玉泉》),以及由此串烧出在历史时空大背景下的多组对立图谱(《点苍山雪洞王国》等)……整组画塑造的形象美学对立法则和盘托出,于是在浸染美学表达上的信仰和理想色彩的晕轮关照下,这种有悖于常理、有悖于常情,并有悖于传统审美定势的艺术表达却在艺术审美的较高层次上实现了意义上的永固。
四、得益于“纯艺术”自身特质魅力。前面已经提到了,栗原小荻持有天马行空的自由创作灵感,毫无羁束,自由自在,所以在这12幅画里,我几乎分辨不出一丝“政治”色彩。但是栗原小荻高明之处在于,他的画从未脱离时代,虽融进当下时代,但却没有太沾滞,他基于当下时代共性因素为纽带引入一种超时代、不会过时的东西,表现了这种体现时代、然而又超越时代的不会过时的那些关于“人的命运,在我们心中纠缠不清的种种根本性问题,如爱、死、震惊等”、“人类社会生存本质”等代代都会庇佑的根本问题,让其本真的审美信息共时性在跨越时空的心灵感应、情感共鸣中得以相继传承,因此从时间意义上造塑了作品的永久魅力。然而这种来自历史积淀但又超越时代的纯艺术魅力却不仅仅局限于时间上的永恒,它的积极意义更在于还能殷切地服务于这个社会,品画之中自带力道,观者不仅能够自发地对自身存在和对世俗的“尘世底”关系进行扪心拷问,而且还自觉进入对生存发展应有价值的积极重建中,这种重建包含着整体社会道德、良知以及人作为人最起码的尊严和存在价值的重建。这一重建不再是一种宣传式的集体口号,而是彻彻底底渗透到每一个现实存在的个体当中,通过自律式的顿悟来实现蝉蜕般的升华。由此可见,这种不具有任何“政治”色彩的“纯”艺术仍然是一种先进文化的体现,而这对当下艺术创作生产的引导无疑具有很生动的阐释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