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贺午社五周年
■何怀硕
午社八君子,我去年来杭讲学时承招饮而晤识。谢海“关于午社(白话版)”文中自谦“我们真的是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一伙人”。并说这些好朋友,常找个清幽处所,吃饭喝茶,谈书论艺,画画小画,有时出游,顺便办个书画展,每半年出版一册“午社”刊物。如此人生,在今日喧嚣竞逐、变动无状的时代,能我行我素,确很令人歆羡。
今年午社五周年,同仁问“是否可以写几个字鼓励”?我不确知几个“字”是“文”还是“书”。今索性两者都交差。此小文之外,另书“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八个字。
为应章祖安先生“佛魔居百品”大展命写小文,恰巧读了《陆维钊研究》中章先生说到陆先生“他当上书法家、画家,都认为人生是失败的。”又引陆先生人生处于“正午时光”作的诗句云:“深宵起视人间世,依旧天低碍欠伸”。(章先生说:“说明他很压抑,好像报国之心未能伸展这样一种情绪。”)还说到传统“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为什么艺曰游?陆先生引朱注说“不足据依,故曰游”。这使我想起午社真的是游于艺。把艺术与吃饭饮茶、游山玩水一例看待。所作皆随兴不拘,自由自在;所居在西子湖畔,人间天堂;所食为鲈鳜莼菰,令人垂涎。这一群无古无今的神仙中人之得天独厚,他们自己似乎没有特别的感觉,旁观者如我则心中惊叹无已。
陆先生的时代已是“昨夜”,午社的这一代,是“正午”,我恰在中间,是“黄昏”与“今夜”。当中间一代成为“昨夜”,“正午”进入“今夜”之后,未来的“正午”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知道绝不会相同。因为世代变迁之遽速,不可想象。
人是时空环境所形塑的产物,虽然天赋有贤愚。但有自觉便可超越正午、黄昏与暗夜之异,不拘归于一格。
王犁很爱读书。我曾对他说,午社的集会何不增加一事:每次指定一、二人读某书并作报告,然后讨论。王犁没有反对。我以此献曝于诸君子。
读书的好处已是老生常谈。尚有一好处:使人有“旁观者”之眼,而能惊叹。
辛卯初夏雨夜于台北未之闻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