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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7版: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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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路、格局与成就

■陈孝信

  ——论孔维克的两幅《公车上书》人物画

  思路决定格局,格局影响成就。故而欲提高或扩大成就,必先扩大或改变格局,欲扩大或改变格局,必先选择或改变思路。——这是我多年来所坚持的一个观点。由此可见,选择或改变创作思路,对于每一个艺术家而言,都是第一等的大事,不可不慎也!

  著名水墨画家——孔维克分别于1989年和2009年两次创作、完成了同一题材——“公车上书”——的作品,且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一现象的本身引起了我的浓厚兴趣,也恰好印证了我的上述观点。同一题材、同一作者的两幅作品,各自体现了怎样的思路、格局与成就呢?拙文试以比较的方法剖析之。

  一、创作过程及耗时:

  大致相仿。前后两次都是“几经思考,废纸盈箧”,前、后用了约三年光阴。所不同的是,创作第二幅《公车上书》时,用心更细,探访更深入,从草图到正稿完成,过程更艰苦,耗时也更长(仅完成正稿,就用了一个半月)。

  二、立意:

  亦大致相仿。都是借近代史上的这一著名事件(其实包括了“上书”、“变法”、“戊戌六君子”等一连串的人与事),藉以弘扬“维新、变法图强”的旧民主主义革命精神及部分志士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民族正气。所不同的是第二幅作品将“立意”表现得更强烈,挖掘得更深刻,可谓是“更上一层楼”。

  三、构图、布局:

  互不相同。第一幅《公车上书》的妙处在于:“设计的画面是放大了的线装书中的一页……康有为、梁启超等举子们似一柱黑风、半截城墙般地在残卷的下部凸现出来……”(参见《中国画〈公车上书——孔维克〉》,河北美术出版社,2010年11月版,p19)“像是线装书的那一页”——这句话恰好点出了第一幅《公车上书》具有了平面性的基本特征,而这也正是一千多年来中国文人书画的基本特征。故而从构图、布局上看,第一幅《公车上书》虽显巧,但却缺少了新的突破(“天头”题跋例外)。

  第二幅《公车上书》在构图、布局上既有巧思,也有新的突破。所谓“巧思”,体现为:整体布局如“金字塔”般稳如磐石;横向“一字型”地向左右展开,三组人物(人物数量较第一幅《公车上书》多出了数倍)各有所侧重,显得气脉横贯如长河翻腾;右侧一古柏的虬干向左斜里穿插,产生出巨大的动势,既打破了均衡格局,又喻示了此场面之非同凡响、振聋发聩。所谓“新的突破”,体现在它大致上是一幅用写实方法所虚拟的“三度空间”,而非平面性中国画。所以,这幅作品具有了虚拟的空间真实感和深度感,让人产生了如临实地、身处其中的幻觉。尤其是背景的渲染,恰如作者所言:“……在雨过天将晴还暗的阴霾低空下,有阳光在云层中透出,以使画面在整体上有一种闪烁、支离、神秘、悲壮、哀恸的气氛。”(同上,p23)故而,在氛围营造上,第二幅《公车上书》胜出一筹。唯独“天头”题跋一项,第一幅的字数虽少了许多,但一行行整齐排列的老宋体字犹如天兵列阵,显得格外地威武悲壮,实非第二幅的效果可比。第二幅的题跋非但失去了“天兵列阵,威武悲壮”之感,且有意无意地干扰到了空间的真实感,存有败笔之嫌。

  四、人物塑造:

  各不相同、大异其趣。第一幅《公车上书》在人物的处理上甚至谈不上有“塑造”感,基本上采取了意象的方法,即是以“骨法用笔”的线条为主,连勾带写地描摹出一个个人物,再以浓、淡相间的墨色和“随类赋彩”的方法加以渲染而成。顺便提一下,此“水墨意象人物”一路本是孔维克的强项和偏好。他以此法创作了包括《沭》(1985年)、《四美图》(2005年)、《孔子川上观水图》(与孔仲起合作,1999年)及“孔子圣迹图”(如《杏坛讲学》、《孔子周游列国图》、《孔子与七十二弟子图》等)在内的大量作品,并形成了风雅古朴、简约大方、厚拙松灵,且富有汉唐装饰意味的人物风格,在中国人物画坛上显得别具一格,并享有盛誉。

  难能可贵的是,他在创作第二幅《公车上书》时,并没有恪守成法,却另辟蹊径地采用了写实主义(即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虽然还是笔墨框架,但却多了体面结构、光影、明暗等西画元素。在创作之初,还使用了模特儿,画出了大量的写生稿。故而在人物塑造上,这件作品收到了既逼真、生动,又凝练、传神的良好效果,使主要人物都如雕塑一般“站立”了起来,让读者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他又在同时强化了意笔的效果,在质感上几与西方古典油画异曲而同工,委实令人称奇!总之,这是他以往的作品所不具备的一个新境界,新高度。

  五、尺幅、影响力:

  尺幅一为2米见方;一为6米宽、3米高,后者几乎是前者的4至5倍,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可论影响,却难分伯仲。第一幅《公车上书》完成后,先后参加了“第七届全国美展获奖作品展”等10余个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大型美术展活动,并在《中国现代美术全集》等多种典籍中被刊录,其影响之大可见一斑。可以说,它已成为那个时期中国画的一件代表性作品。第二幅《公车上书》的“身份”是作为“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项目之一,地位自然要高出一筹(正所谓是“名正”)。完成以后,它被誉为“大事件(应是指题材本身)、大制作、大手笔、大胸怀、大气派”,“在中国水墨语言的表现上有不少新的拓展和突破”,“是充溢着时代性、中国气派的史诗性作品”。(同上,p31)这些评价应该说都是恰如其分的,河北美术出版社还为此编辑、出版了大型画册,影响之大亦可见一斑。为何我会认为二者的影响“难分伯仲”呢?个中原因还真不好说,须另文探讨。在此,我只能用“此一时,彼一时也”来回答。

  六、思路与格局:

  涓涓细流归江河,条条江河归大海。“江河”便是一个个创作思路与格局,“大海”便是一个时代的总体面貌。对于当代水墨人物的创作思路,孔维克也曾有过他自己的认识和归纳:1.表现主义类型;2.新文人画类型;3.写实主义类型;4、融合兼及类型。(同上,p51)在具体到地域的时候,他又进一步归纳出了:“笃实型”、“笔墨型”、“风骨型”、“塑造型”、“融合型”、“风土型”等。如何去归纳,本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此处不作讨论(笔者曾在《当代水墨人物画简説》、《当代水墨人物画简説(续)》中作过阐述。参见《美术文献》第29、35辑,湖北美术出版社,2003年、2004年版)。顺便指出的是,孔维克对当代的“观念性水墨人物画”(如南溪、蔡广斌等),在认识上尚有所不足,这也影响到了他的视野。

  就其创作而言,可以归入两个大的创作思路:一、以“退”为“进”的“新写意人物画”(包括了“新文人画”在内),从创作数量上来看,此一思路的作品占了90%以上,为绝大多数。也就是说,他偏向了延续、发展“传统”的思路。风格虽显明,艺术语言虽精到、老辣,也已有不俗的表现,然而总体格局相对狭小,且与当今时代不够合拍,故而要想取得大的成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二、“进”、“退”兼顾,融合了写实主义方法的“中西结合”人物画。从创作数量上来看,此一思路仅占了10%左右,尚为少数。“中西结合”乃是徐悲鸿所倡导的思路,虽不同于林风眠所倡导的“中西融汇”的思路,但已是硕果累累、大家辈出,这一点也已被史家所肯定。更重要的是:在今天,它仍有着一定的生命力和发展空间,因为其强调的是直面人生、穿透历史的一种现实主义精神——这又恰恰是当今的时代所需要的。从这个角度上看,孔维克的第二个思路虽然出现得晚了一点,但若能坚定其信念,深入地挖掘下去(充分地发挥其速写的强项),并做到有所拓展,其格局则相对要大,成就也必将是可观的。

  “周虽旧邦,其命唯新”。一个想有大作为的画家(大凡都是孔维克所说“蝴蝶型”的),必须先摆脱成见的困扰和偏爱的惯性作用,方可作出更明智、更有远见的选择和取得更大成就。

  “生活只是根,思想才是魂”,余寄厚望于孔维克。


美术报 画家 00047 思路、格局与成就 2011-08-06 2090028 2 2011年08月06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