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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班的美术组里有人考取了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也有考取安徽艺术学校的。小班的我们更是起劲学画了。常常是抱着石膏像,带着大灯泡,还有一块背景布,布置在老屋阁楼一角,画起素描来。假期里,几个同学东家走西家串,画到深更半夜才回来。
记得我初中毕业那年,听说安徽艺术学校在芜湖招生。那是一个暴风雨的夏天,是艺术学院耿姓的冬同学陪着我去安师大招待所拜见省里来的老师,卷着的几张素描和速写,浑身从上到下都淋透了。一见面,我便哆哆嗦嗦喊黄教授,她看了我的画,鼓励我练习素描的同时,还要多画速写,这对我后来造型能力的培养有很大的启发和帮助。可惜当时报考工作已结束,因而未能获得考试的机会。但在3年后我终于成了师范学院艺术系的大学生,报名台前第一个见到我的就是黄老师,“啊,你终于来了,还是很好嘛。”我满头大汗报了名,成了班里素描科代表。大学二年级她曾带过我素描课,然而我非常重视速写、默写。后来听说她因照顾夫妻关系去了美国,还给我留了电话。1996年,我应邀赴美国参加“二十世纪国际水墨画研讨会”,在纽约的机场上我们通了电话,只是大雪封路而未能见一面。
当我依赖父母生存的时候,老屋与我朝朝暮暮,那时我无视她的存在,不知她的温暖,像所有住惯老屋的人那样向往着现代三居室的洋房,雪白的墙,明亮又整洁。想走出老屋便成了我的梦,于是挺起胸膛往前走……
我终于离开了老屋,大学四年是在一个省会的都市,每逢假期便辗转于火车和轮船间,每当跨进老屋高高的门槛,便是“我回来了”的感。老屋显得满目沧桑,但老屋那暗淡的光泽,街坊邻里那木讷的表情,还有母亲期待的眼神,总会燃起我奋发的激情。
老屋在我的心里,永远是那么美好,那么宽容和大度,又那么高瞻远瞩。大学毕业分到荒漠的淮北农村,几年后历尽艰难,终于来到皖南一个小县文化馆,1997年获得机会,使我能参加研究生的考试而被录取。以后我又常常回到老屋,去感受她的秉性和温存,令我对她多了一分依依之情。
1995年底,由于城市改造,老屋拆迁,大弟含着眼泪看着推土机将老墙推倒,捡起值得保留的格窗,还有那大梁上象头木雕,他用红布包着送到我的面前,我们还点燃了一炷香,三鞠躬,在香烟缭绕中寄托了对老屋幽灵的膜拜。
这些年我去过一些国家,从东南亚马来人的村落到北美洲大都会博物馆,从古罗马角斗场到南太平洋中的土著人小岛,每逢见到被岁月打磨的建筑和断壁残垣,我都要拍照留影纪念,仿佛和老屋在一起,间或可得到那失去的影像和感觉。
手头刻有一方闲章“德乐园之灵气”,每有得意之作,长跋一段便盖上图章。是老屋给我带来了创作的从容和灵感。
三五好友,小酒一杯,往往醉后,怀旧像热气在杯中浮动,侃一段老屋的各种轶事,笑一笑儿时的趣闻和那些不能忘却的记忆。
是的,只因老屋我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