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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老人手订诗集《借山吟馆诗草》和《白石诗草二集》,经童音先生点校,并为《齐白石诗集》一册,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于2009年出版。我置书于案头,闲来随手翻阅,体会老人的诗兴,读到了更多的老人的心境与品性。也就在此时段,辛卯小满后一日,齐白石老人的绘画作品拍出四亿多元的价格。我认为,即便算是书画市场泡沫经济的体现,或是拍卖炒作的一种手段,但是选择白石老人的绘画,也证明书画拍卖市场还没有彻底的败坏与盲从。白石老人的诗书画印,无论从数量与质量,在近代画人中也少有比肩。数量多之外,老人绘画的立意、题材、造型、笔墨、经营的丰富与生趣,给予绘画崭新的形式与内容,充实了中国画的艺术题材与绘画章法,为近代画坛作出了优秀的表率。老人在绘画上做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在中国画的法度与规矩里游刃有余,平和天然地将自己生命的鲜活与性情的雅致抒发在绘画作品之中。

  当代对于白石老人的绘画作品,一味地肯定老人绘画的艺术特征抑或强调老人的阶级出身背景,也许更多是依附于社会和国家对老人的册封与赞誉,从而把老人的绘画作品推向类似南禅的“不二法门”,将老人的笔墨语汇也“以偏概全”一并推向了“唯我独尊”的境地,忽略了作品背后所体现老人的格调与修养,也忽略了绘画所传达与寄托的老人真实的心性与情思。民国以来画坛诸多前辈笔下的鸡雏、游虾、螃蟹、青蛙,更多地延续着老人的绘画笔墨与造型,同样当代的写意花鸟画的教学方法,更多地采用老人那一路方法的题材与笔墨进行临摹与创作。以至于绘画材质的运用,也一味地使用生宣与羊毫进行练习,而材质的拣择从未有人考证过是否对书画教育的启蒙适宜与否。自然也有很多执著研究绘画的笔墨或造型的专业画家,对白石老人的绘画不以为然,认为老人的绘画造型很多不符合客观规律也毫无美感。也有从艺术哲学等西洋理论的观点来看,老人的作品又多了一重超现实主义的意味,而诗书的抒情,又涵带了一丝现实主义对生活写生的真趣。其实,无论从任何角度去解读白石老人的绘画,最好先读一读老人的诗词,这才是解读老人绘画最正确的方法。

  老人自云:“诗第一,印第二,书第三,画第四。”得见老人对诗词是相当的自负。老人对诗词之热爱,亦如对绘画之热爱。如“村书无角宿缘迟,廿七年华始有师。镫琖无油何害事,自烧松火读唐诗。”(《往事示儿辈》)。又如“苦心岂博时人笑,识字无多要作诗。”(《焚稿》)老人对诗词的喜爱,与一日不作画便觉得虚度光阴一样,是发自内心地喜爱诗词与绘画。而诗书画印的全面修养,更为重要的是个人品性在其中的融汇贯通。

  白石老人这些诗词和绘画作品一样,时不时地闪烁着老人敦朴纯真又带有风趣的情致与巧思。仅就菊花这一题材以例证。白石老人借菊花这个题材,能以田园意味写出“看花只在朱栏外”这样带着淳朴与敦厚的清雅兴致(“九月西风霜气清,舍南园圃紫云晴。看花只在朱栏外,不惹园丁问姓名。”《紫菊》);又有“雨中黄菊泪俱流”这种对世事昏暗以及个人境况的感伤悲叹(“十年盗寇如鳞密,草莽吞声越五秋。只好携家从北上,雨中黄菊泪俱流。”《次韵蜕园咏菊》);有“草木也知通世法,舍身学得牡丹红”这样借世态人情比喻菊花的坚贞可爱(“黄花正色未为工,不入时人众眼中。草木也知通世法,舍身学得牡丹红。”《红菊》);也有“残香秋色自安排”比拟自身的情境与志气(“世乱何人著意栽,残香秋色自安排。花肥茎瘦腰无力,不借撑持卧地开。《卧地秋花》”)。还有“老菊灿霞红,扶筇立晚风。痴顽无伴侣,蟋蟀作吟朋” (《看菊》)这样的句子。读罢“诗中有画”之趣味顿生,得见老人诗词是真实的心性流淌。

  中国画能够作为中国文化的表率,是因为不仅仅绘画中集合着诗书画印这种经典文化形式的组合,更是因为诗文书画与人的心性与品格相结合,处处闪烁着人性的清晖。白石老人诗词与绘画是正确的延续了传统文化的途径,与“蕉下不生暑,坐生千古心”的石田,“独立书斋啸晚风”的天池,“茫茫声息足林烟”的八大山人一样,将自己的真性情寄托在诗文书画之中。老人画鸡雏争虫,题曰“他日相呼”,心中有此情境与胸臆,眼下才会看到这些真趣,最后才有画面上笔墨的精彩。又如老人所画牛背垂柳,穷款条幅,巧用一印小名“阿芝”,无声胜有声,回味家山与童年的思绪,尽在不言中。但凡了解老人履历,便能懂得画中的老人乡愁的深意。白石老人谨记“湘绮师云:诗文为中华之魂魄。”按照自己喜爱的宋诗的品致与风韵进行创作,随意自在的诗兴与洒脱敦厚的笔墨一样,将自己生活境遇的困顿或安宁,心胸的豁达或悲愤,感情的牵念或期冀,行事的洒脱或童真,全部放在诗文书画之中,得以处处品读出老人的真品格与真性情。

  “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画。” 前贤已然像我们昭示着中国文化之中所追求的品格,必须是作品能够依托在高尚的人格之上。老人《题张次溪江堂侍学图》云:“雪深三尺立吴门,侍学江堂倩写真。继起桐城旧家法,精神好为国追魂。” 要认识这位老人艺术成就的高低,以及在这段历史时期的地位,仅只在笔墨方面去探究,是管中窥豹,不得旨要的。

  当下,我们需要静静地读一读老人的诗词,品一品老人的绘画,全面地体会一下老人是怎样创造艺术与对待生活。书画同仁在批评老人造型笔墨或钦羡老人绘画作品价格之时,回头看一看自己,望一望祖国,是不是丢失了什么。

  按:标题为白石老人诗:《山行》十年无个事,野鸟共悠闲。山下何人到,清风在竹间。


美术报 阅读 00056 2011-08-13 美术报2011-08-1300011 2 2011年08月1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