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来没有看到这样一种感觉的作品了。它弥漫着久远的乡间气息，质朴的农家小院中常见的一角——那些随处堆放的蔬果，是如何地与普通人的生活息息相关。不难看出，画家在描绘它们的时候所投入的情感，那不只是在画，而且是在一口口地品味与咀嚼！是在回味久已逝去的一种生活和生活方式。它是那么清晰、那么美好、那么余韵绕梁……这是在农村长大的人永远无法排解的一种乡间情怀，无论他现在在那里，无论他做什么，那些美好的记忆都会借助这些普普通通的瓜果蔬菜焕发出来。就题材看，早在《宣和画谱》中已有“蔬菜”这一类别。《宣和画谱》根据历代画家所涉猎到的题材范围，将绘画分门别类为：道释、人物、宫室、番族、龙鱼、山水、畜兽、花鸟、墨竹、蔬菜等十门。可见对蔬菜的描绘古已有之，清代画家边寿民在他画的蔬菜上题诗曰：“小圃笆篱曲径深，客来相访定知心。何须远市营珍味，只向畦边架上寻”。这种安乐自得的田园情趣，在齐白石的画中更是随处可见：“夫种妻锄兴趣赊，何妨菜肚老夫家。到门一路黄如菊，不独根香更有花”。（《白菜》）；“晴数南园添新笋，细看晨露贯蛛丝”（《闲立》）。还在一幅《白菜》上题款曰：“余有友人尝谓曰：吾欲画菜，苦不得君画之似，何也？余曰：通身我蔬笋气，但苦于欲似余，何能到？友人笑之”。这话道出了白石画蔬果的个中三昧。画家对一种题材持久不衰的兴趣，完全出自于他特殊的人生经历，齐白石画中的民间情趣完全来自于他的乡土情结。即便身在京城，也不能改变那种与生俱来的趣味，也正是这一点（如他所说的“蔬笋气”）使他越出了传统文人画的藩篱，建立了自己的审美趣味。老圃画蔬菜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老圃的这批画，不仅是画出了一种品位、一种格调，而且画出了一个被都市化了的现代人对恬静的乡村生活的怀恋。他画得那么恬淡、那么幽雅，津津乐道于每一个细节，如鱼得水、如数家珍…… 曾有人风趣地把人类分为两种，说西方人是食肉民族，中国人是食草民族。这说法未必正确，但至少中国的农民是以素食为主。食物结构的不同，决定了人的体质与体态也各不相同。农民常年的食物就是五谷杂粮、瓜果蔬菜，很少食肉喝奶，所以也很少有肥胖之人。加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常年在田间辛勤劳作使他们与自己的劳动果实结下不解之缘，他们对于一粒米、一颗菜的情感是与我们都市人完全不同的。如齐白石说：“小鱼煮丝瓜，只有农家能谙此风味”。他还在画蔬菜的画上告诫人们“充肚者胜半年粮，得志者勿忘其香”。而在老圃的作品中所渗透的正是这样一种情感，我们所感受到的也正是这样一种快被都市中的“超市生活”淹没了的乡间余韵。去年曾看到老圃的一批蔬果作品，画面很满，墨色也很重，基本上是以写意笔法为之，在视觉上具有一种强度，但也显出一种都市生活的浮躁（见《艺术界》2003年第1、2月号）。之后又有一批蔬果作品发表在《荣宝斋》2003年特刊上，已剔除了些许躁气，显出一种宁气。近又看到一批新作，可谓真正回归到质朴、平和与宁静的乡间氛围之中，回归到平淡天真、自然天成的境界。既无矜持造作之感，也无故作文人高雅之态。这些作品不仅显示出他的传统功力，更让人感到是一种天性的自然流露，是来自于一个怀乡人的深层经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