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董希源的山水新作

　　董希源是近年来崛起于中国画坛的山水画青年才俊。其山水画内营丘壑，吞吐云烟，骨力峻厚，开合自然，画面明净达意。在当代众多山水画家中，董希源的山水、花鸟画，以广阔的视野空间，恢宏壮阔的图像，借古开今，应物谨严的笔墨，形成端严峻朗的充满个性的艺术魅力。大约8年前我看到董希源的山水画，并撰一短文予以评介。如今董希源已经创作积累出大量新作，在其业已成熟的画风方面前进很多，他的艺术探索和倾力付出，也为思考探讨当下山水画的创作问题，提供了许多有意思的线索。

　　董希源的家乡是福建沿海最南端的诏安县，这里和广东的潮汕地区临界，习俗有接近之处。此地虽然自古远离中原，僻处边鄙，交通阻隔，但自唐宋以来，文风炽盛，弦歌相闻，读书治学传统延续，出现许多学者大家，包括书画家在内。这是否得益于唐韩愈到潮州的教化之功。20世纪诏安籍画家如沈柔坚、沈耀初等都是名彪画史的大家。十余年来我有幸数次到诏安参加沈耀初先生艺术研讨会，了解到此地书画普及，画家们修养很高。董希源自幼生活在这样文化气息浓厚之地，父兄辈皆擅书画，耳濡目染，绘画才具得以培养。20岁到上海深造，打下坚实的绘画基本功，师从钱行健、乐震文二位，其间又蒙谢稚柳、钱君匋二大师的赏识，多所指教点拨，心胸眼界大开。其时正值改革开放前期，西方现代文艺思潮涌入，种种“西化”论调在美术界甚嚣尘上，使许多人困惑迷茫，更有人心仪西方现代艺术，极力鼓吹，以“原创”之名，行民族虚无主义之实，鼓动青年选择时尚放纵的成名捷径，为害不小。但是，所幸有更多青年才俊，不为时风所动，努力学习继承传统，扎实进取，拒绝浮躁，从而踏上宽广的人生从艺之途。从古人经验和生活自然的源泉中汲取灵感，埋头努力，积以时日，终成大器。

　　上世纪80年代以来，对于画界日渐出现的浮嚣躁进倾向影响着青年们的未来，许多老前辈深为忧虑，李可染先生经常教导学生们，从艺之途就是“寂寞之道”，他老人家从来提倡“苦学”，都是有针对性的肺腑之言。在画家董希源的身上，我们也可以看到这一种沉潜苦学的求索之轨迹。观董希源近年山水画作品，强烈的印象就是他始终沿着自己认定的方向，浸淫传统，领略传统笔墨精神，深研中国山水各期流变和各门各家技法，所以他对传统笔墨的锤炼也日见功力，后来为检验传统笔法他踏遍山山水水，一年几上黄山，深入写生，感悟自然，由于不断写生，不断在自然中得到颖悟，一步一步踏实前行，他的山水画终于能够在丰厚传统底蕴中倾注时代感情，从而展现丰富的现代审美情趣。形成了个人画风，笔墨含蓄清新，画面风云跌宕，气势恢宏，虽严谨而不失奔放，大气而不乏秀逸。

　　我们从时代的大背景来探讨董希源的山水画，其发展道路颇具有典型意味。就历史发展条件来思考，古代山水画的形成固然是在传统儒道文化以及魏晋玄学的基础上，由文人士大夫兼画家身份者领其风骚，并逐渐形成价值标准。由隋唐而两宋，经元代至明清，山水画由早期的谫陋素朴，（如张彦远所述“其画山水，则群峰之势，若钿饰犀櫛，或水不容泛，或人大于山”，“状石则务于雕透，如冰澌斧刃，绘树则刷脉镂叶，多栖梧宛柳，功倍愈拙，不胜其色”见《历代名画记》卷一）经过盛唐吴道子、王维，至晚唐荆浩，大约200年，山水画具备了完整的形态样式。北宋山水多为画家目中实景，务求丰富精当，由范宽至李唐留下经典巨迹。山水画自元明清进入文人抒发时期，绘画这种视觉艺术，在东方农业社会里，演变为文人性灵抒发和墨戏消遣。所以如此，我认为有两个主要原因：其一，以文人为主体的画家占据文化主流地位，而儒家重伦理道德宣扬观居统治地位，压抑了艺术的唯美娱悦性能，对于客观事物的真实美感有意或无意予以忽略（更与欧洲文艺复兴后提倡人性解放的艺术审美观大异其趣），其二：历来重农抑商的国策，压抑了市场经济的发展（这又与文艺复兴后的欧洲大不同），绘画得不到市场价值交换的经济支持，画家一直停留在业余或准业余的身份，缺少竞争压力的结果则是技巧表现力和风格样式长期的停滞。作为正统的山水画，“四王”的风格化样式传衍清代近300年。到20世纪初，文人山水画更加式微和脱离时代。在西方文化的强烈冲击之下，中国画的变革不可避免。但是如何对待民族文化传统，葆有其精华，辩证地对待外来文化影响，汲取营养强壮自己。经过建国后强调画家深入自然写生，提倡新时代新气象，难免有意识形态的倾向，但也给画坛注入活力，给画家们的创作带来生机。新时期30年来，是山水画迅速发展的时期，画家们摆脱了思想束缚，寻求各自的道路。同时，随着国力增强，民族自信心的回归，画家们对于中西文化的同异、各自的长短深入地思考，主动地抉择，有力地推动着中国画的发展。董希源是很聪明的，他在绘画的道路上善于抉择、驾驭画面，处处透露出他的艺术天赋，当然如果单有聪明和才华还是不足于成就的。翻阅董希源的几本画册，感到他创作时精神的专一精明，一点都不游离。

　　董希源的花鸟画也别开生面，其花卉鸟兽常被放于较宏观的自然背景上，与我们的生活时代很吻合，花鸟画是中国人创造的独特品种，是画家与自然万物和谐交流的诗意结晶，通过对花鸟生态的抒写，升华人的精神境界，董希源花鸟画方面的成就，显示了他多方面的才华。作为画家董希源还年轻，能取得如此的成绩，应该归功于不走弯路的学习之路，他把传统作为学习中国画的母本，只有深涉传统才能出新，传统的渊深是从艺者取不尽的源泉，画家们只有从传统和生活这两本书中走出自己的蹊径。

　　董希源在长期勤勉的努力中，心中常负有一种宏愿和时代的责任感，他认为自己应不辜负这个伟大的时代，作为一个山水画家，面对祖国大好河山就要倾注毕生精力去描绘，我们祝贺他心之所诚，艺之所得，前途无限。

　　2011年6月于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