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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的浮世绘诠释

  《水浒传》诞生之前,宣和故事已广泛传布,话本、词曲、诸宫、杂剧,形态多样,不一而足,《水浒传》诞生之后,正本归源,九说拢总,以此为蓝本,更是演化出了评弹、曲艺、影戏、剧本等表现形式,仅戏剧类中便有《狮子楼》、《翠屏山》、《蔡家庄》、《庆顶珠》、《野猪林》等几十部单本戏。

  有一千个画家就会画出一千种宋江、一千种鲁达、一千种吴用、一千种石迁。《水浒传》成书伊始,为之插图绣像者便层出叠见,著名者有明万历甲午年余象斗双峰堂《水浒传评林》、崇祯年杜堇绘《水浒人物图谱》等等,现代人为之创作连环画者更是不知凡几,著名者有周云舫绘《第五才子水浒》、李澍丞绘《连环图画水浒》、戴敦邦绘《水浒人物》等。

  《水浒传》传入日本后,同样倍受关注,除多个译本外,还出现了绘本。《新编水浒画传》的绘者是浮世绘晚期的领军人物葛饰北斋(1760—1849)。葛饰19岁从师受业,学的是演员图和美人图,38岁时,起名“北斋”,重点研习风景画。在吸收荷兰风景版画手法的同时,继承了日本画传统,悉心观察江户市民的生活风俗,创作出了《狂歌绘本·东都名迹概览》。他以写实见长,风景版画的代表作《富岳三十六景》即是他结合西洋手法和日本情趣创立的新式作品。与此同时,他还创作了大量的读本插图,著名者有《椿说弓张月》、《北斋漫画》等。在他的笔下,李逵、武松、林冲、宋江皆武士模样,怒目,狮鼻,两撮胡髭,一鬏发髻,满脸横肉,杀气腾腾;潘金莲、阎婆惜、扈三娘、顾大嫂则艺伎形象,细眼小嘴大发髻,蜜腰纤手削肩膀,颓废消沉,萎靡不振。其服饰、什物、建筑、风景也都是符号化了的浮世绘表现,兵器则多持东洋刀。

  葛饰没有为《水浒传》的国籍所困,因此出现照猫画虎、心摹手追的病笔,而是全然依据自己的超然机智和富有戏剧性的想象力来诠释作品。这让人想到了佛教的东传,无论文殊普贤、地藏观音,皆中土相貌,华夏表情;让人想到了中国的戏剧,无论秦汉魏晋、隋唐宋元,皆明式服装,万历白话。此般文化上的集体无意识,本身就表明了受众对作品的认知度。

  中土画家笔下的“水浒”,人物多静态,武者内敛持重、扎实安稳,文者端庄有恒、谨慎儒雅,衣饰线条不出十八描,背景图案多为松竹梅。葛饰笔下的“水浒”,场景多动感,肢体扭摆,表情夸张,线条富于装饰效果,布局颇具透视原理,人物充斥着画幅的大半位置,背景则少留虚白,场景更呈露着腥风血雨、愁云惨雾。如此,不免让人想到了凶残横暴、嗜杀成性的武士道,想到了后来日俄战争时,夷戮东北同胞鹰视狼步、青面獠牙的日本兵,想到了南京大屠杀时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的屠城祭。

  同是武士,林冲的表现为武中带文,由此不失八十万禁军教头的非凡身份和昂然气度,武松则是武中带狠,突出的是其桀骜不驯、不劣方头的复仇意志,燕青却是武中带秀,不然有浪子之誉的倜傥风流、徜徉自在何以体味。这些极富理性色彩的程式化塑造,具有很强的中式舞台化效果,其不是康衢戏,也是梨园乐,不是华林戏,也是升平乐。但在葛饰笔下,水浒人物一下子坠入了另一体系的程式化之中,一招一式,功架肢势,不是猿乐,也是申乐,不是狂言,也是能乐。江户时期,中国的小说戏曲是由长崎的译员们用作学习唐音之教科书的,戏曲在此已非舞台艺术,而成了可读之本,因此之故,江户文学深受中国白话文学的影响。浮世绘最初即是以插图的形式出现的,浮世绘版画皆附之于通俗小说、戏曲剧本等市井文艺,后来方从书籍中脱颖而出,另立门户,成为单幅的图画,所以说,浮世绘版画是具有自己传统的一族。

  《新编水浒画传》(上海书店出版社2004年6月版)共计插图311幅。同时代出现的作品还有《绘本通俗三国志》,作品署名葛饰戴斗,戴斗是葛饰北斋不同时期的别号,但据研究者考证,其出自北斋弟子之手。由于是同一流派,甚至同一作者,加之刻版人都是当时的名匠米助,故两件作品在风格及构图方面都有若干相似乃至雷同之处,但由于对小说中不同形象及个性特征的刻画穷形尽相,声情并茂,两部作品堪称演绎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的双壁。


美术报 阅读 00062 《水浒传》的浮世绘诠释 2011-12-03 2233587 2 2011年12月0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