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十米散落记忆”，说笑的，记忆绵长，安能以“米”算计？

　　不过，阿潘真的准备这么做来着。

　　与“泥”宿缘

　　阿潘一年前以气宇轩昂“永远向前”的行走绅士，完美演绎跨文化数码艺术的课题。这一次，他返朴归真，要和大家“玩泥巴” 。

　　不算是心血来潮的莽撞之举。早在数年前为“胡润百富”创作的视觉语汇——“如毛知道”，已经是和“泥”之间的亲密合作。 “如毛知道”，30个青花瓷毛主席标志性手臂朝同一个方向指点江山，手臂上是文字和图像，纪录30年来的沧桑巨变。

　　早前中法文化年，阿潘展出的作品叫“touch me”，圆形雕塑，亦是从泥胎幻化而来——它矜贵但不娇气，坐在展厅里盛情邀请来人体验它的弧度和温度。

　　最初和泥邂逅，到相知，几番经历后再相逢，阿潘将之视为他的一大幸事：泥土至于他，是更胜于油画甚至水墨的表达。

　　Moca怀念展

　　近日，在上海当代艺术馆举行“怀念——东亚当代艺术展”，由国际著名策展览人金善姬女士策展。去年在韩国的展是他们的第一站，集合了现在活跃于艺术界的中日韩出色艺术家，阿潘被邀请参展。在展览之前玩——阿潘在瓷都景德镇尽情地认真地玩了一整个月的泥巴。

　　选择杯子作为表现载体，它本身就有丰富的意涵。各种竞赛众多选手争夺的那个“奖杯”可能最初源起自《创世纪》中的杯——有价值的物什；“杯”还作为量词用来盛放“神的赐富和欢乐”；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所饮的苦楚之杯；中文里的“杯”和“辈”音近，很多人若是选“杯子”作为礼物，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因为一不小心，就许下“一辈子”攸关的诺言……把故事放进杯中，它都悉数笑纳。

　　阿潘的杯也还保留了他为众人所知的大口杯的痕迹，每一个杯沿被精心覆上了象征蓝。剩下的杯身内外，都是他的画布——不是那么容易驾驭的画布，每一根线条的完成都要配合另一只手适度地旋转，横平竖直通通都是挑战。阿潘在每一个杯子上都留下不同的属于记忆的痕迹。他留心收集过往的歌词，浸漫怀旧情怀的亚洲诗歌，——是不是亚洲人有更古典念旧的灵魂？他心里存有这个疑问，将这些尽数描画在杯壁杯身上，让杯子承载这些喃喃细语。

　　手工拉坯，画图着色，将杯子们送入窑中，作为一个创作者，他的工作告一段落。接下来的要看每一个杯子经受高温烧制下自己的造化，还有，万能时间的鬼斧神工。因为时间，高温以及材料自身的参与，烧制的结果于艺术家而言具有不可控性和偶然性，它们险些将艺术家甩到创作者名单之外——因为你看到颜料色彩随时间流淌的印迹，杯身上的字甚至面目全非，连最初写下它们的人也难以辨认，原先涂抹上去的那抹娇嫩粉红烧成后异变成了跋扈的浓黑……可是这也是让阿潘振奋不已的部分，他说：“我更像是整场运动的发起人，推波助澜的是材料本身的性情，成就大业的是神秘的时间。”

　　所以，阿潘并不是持有“烧制结果把控权”的那个人。

　　“那……”笔者用其中一个杯子上写的话问他说，“有没有出现过‘结果不是我想要的’窘迫状况？”

　　阿潘回答说：“除了真的糟糕到杯身破裂的，只能无奈弃用。现在我所有的杯子，将要被展出的杯子，都是‘结果超出了我所期望的’。”

　　就好比“问月”杯，倾注东方文人对皎洁明月的古典情怀诉诸笔端，杯身漫散的亮黄是潋滟池水中的月——谁知最后呈现一抹不知何来的黑，让这个月夜拥有了一个不能道明的秘密。悲观主义者会伤怀，以为这黑是一抹败笔，阿潘则将之视为神来之笔，意外之喜。

　　还有不经意出现的黏着状碎片，像是好奇心附身来历不明的耳朵，倾听杯子们的故事。其实也像在深海里被水藻覆盖的贝壳，自己也吸附了很多秘密，等着有心人来探寻……

　　不过阿潘也有他作为艺术家霸道的部分——对于每一个杯子的故事，就是不给解释。

　　不给解释，是因为不愿它们受到框定。

　　展览时，300多个独一无二的杯子们会被散落在竹架里，排成10米长的“记忆体”。阿潘相信杯子们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他所要做的，只是以颜色内容和疏密关系为线索，帮助杯子们完成定位。这就意味着300多个杯子可以有无限种组合可能，杯子间会有它们的对话。这对话的建立者，也是这个艺术品的二次创造者，则成了观展的你，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