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同窗好友象宪兄
■吴山明
象宪同学去世不久,他夫人含着悲痛写信来,让我为老同学写点纪念文字。在同窗好友突然离去的日子里,我一直沉浸在怀念之中。为什么上苍总是那样为难好人!在大学时代,我与老杨相处甚密,友谊颇深。他比我大几岁,因此比我成熟得多。相处久了,互相都知根知底。从他的个性、生活、艺术及至恋爱、婚姻、家庭,平时常会一幕幕地从思绪中闪过。
象宪兄重义气,讲人情,很直爽,喜欢交友,朋友之间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口无遮拦也不要紧,因为本意善良。老杨往往初见给人以斯文沉静的感觉,实际是比较放得开的。我们经常会从他嘴里套出几乎所有的隐私。记得他在谈恋爱时,因为面对女同志不知如何好,便请教我们这些同样天真的好友们,大家为他出了不少馊主意,同他开善意的玩笑。
象宪兄是一位非常勤奋的人。他很年轻时便认真研究潘天寿先生的艺术风格与技法,可以说是学潘老学得最有深度的学生。从当年他的许多作品中均可看出他的才华与潜质,这方面应该说比我们早悟得多。他当年就是我们班上的佼佼者。
数年前,我和坤峰兄与全班同学相约在杭州聚会。40年了,老同学都很兴奋。我们将全班同学安排在清波门外西湖之滨的“柳莺宾馆”,那儿到南山路与母校都很近。大家一下子又似乎回到了大学生时代,象宪又开始笑语不断,成为大家关注的中心。但是毕竟都是过60岁奔70的人了,况且毕业后各人又经历了不同的人生沧桑。象宪文革后要求离校回故乡去。后来,我介绍他去曲阜师大任教,他成为了曲阜师大最出色的教授之一。大家在会面的愉悦之中,总有着一点深沉,在回忆学生时代趣事的同时,关心彼此的健康与家庭便成了谈聊的主体。大家都知道象宪兄得过重病,因此问询也较多,象宪却说:“我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下次聚会时希望我还能来!”现在回忆起来,感到语意中还是有点隐隐的返乡伤感。相会的短短几天过去了,因象宪车次尚早,我单独约其去“洗脚屋”休息。他说起对这种老同学聚会的留恋之情,并因之突然沉闷起来,叹息道:“人老了,见一面少一面了!”我劝他不要将自己固守在曲阜,听郭志光说,他曾多次请象宪到省里作评委或参展,他往往都婉言拒之。我劝象宪要多去济南乃至外地,与同行一起多了,会更开怀起来的。有许多好友与同行乃至晚辈想多看到他的作品,在多种场合露露面,作适当的宣传并出版一些画作是非常必要的。
这些年,老杨已完全恢复常态,在《美术报》与多种专业刊物上频频亮相,成了山东老画家中很眼亮的人物了,风格也更趋洗炼、自如与清新。山东省美协很活跃,也很尊重前辈画家,老杨、郭志光等经常被推向一线,推向全国。我也为老同学的新境界与成就而高兴。
就在几个月前,山东有一青年画家来访,说自己常去杨老师家请教,我让其打通象宪家的电话,我说在专业刊物见到不少他的画,他的画集与册页也收到了,画得与以往有点不一样,但更轻松苍润了。从电话中听出,象宪精神挺好。他说:“身体早无大碍,眼下只想多画点画。”他还打听浙江与上海那些老同学们的状况,尤其关注李绍然与倪绍勇两位的消息。我说“老李联系很少,可能住女儿家去了;绍勇时有电话来,在上海办了一个展览,反映甚好,绍勇还为我写了一篇文章,很贴切有深度……”。他说:“这俩个家伙,我经常想念他们,您告诉我他们电话,我马上打电话去!叫他们出来玩玩!”那是他去世前的一个月左右,也是在电话里听到的他最后的一回声音。
人的生命说强也强,象宪70余年来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艺术上已取得了令人羡慕的成就,但又很脆弱,突然会消逝而去。象宪兄是我国当代杰出的花鸟画家之一,是一位颇有成就的画坛注目人物,个人风格鲜明成熟,传统功底深厚,是当代能起承前启后作用的有影响的画家。象宪兄的艺术与为人,将会永久留在好友、同行以及晚辈的心中。
(吴山明:中国美院教授,著名中国画家,曾任中国美协理事、浙江省美协副主席、浙江人物画研究会会长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