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称，英国歌手阿黛尔2008年左右问世的第二支单曲《竞逐行路》（Chasing Pavements）的创作源自一场恋人间的争闹：当清晨得知对方情感的背叛，她冲入他所在的酒吧，以一记老拳发泄不满后，怅然游荡于寂寥的人行道上，并喃喃自问，“你在追求什么？你只是追逐在一条无人的人行道上”（http://en.wikipedia.org/wiki/Chasing_Pavements）。

　　我非乐评人，加之五音不全，也就没有几多分析乐句的冲动，但农历新年过后月余，在杭州迎来难得的晴天里，我忽然想由此谈谈雨天里的事儿，比如转塘乡间的人行道，以及我的遭遇。

　　雨天靠脚走路，特别是在雨夜，那种铺设“不过硬”，表皮平整、内底虚无的花岗岩小石板行道，简直就是我这等没有购买力更不愿“消费”机动车的人的噩梦：因为，在那空洞之下，早为雨水和稀泥填塞，成了行人除去被阴沉的天空笼罩之余，还必须直面的不大不小的“惊喜”或陷阱。

　　这也是我所到过的全国不少新建或改造区域中，人行道的通病。规划者似乎更多地考虑了晴天时路面的美观，甚至是奢侈、豪华的效果。而这些相对高档车辆来说并不重要的“辅路”，往往也仅是由几位辛勤工人，起早贪黑地用简单机械加班赶制出来的半成品和陪衬。“通车典礼”后，其他好像固实一类的责任，似乎都交给了“低端”用户的足掌和大自然的“伟力”。当然，这在北方的城市，同样流行。可除了雨天，到落雪的冬季，它们也都未能表现出多么理想而实在的效力——打磨得莹莹反光的花岗岩只会增大因雪而来的行路艰困以及摔跤、跌倒的频率。纵然监管部门在道路修造中早已颁布有相应标准，但按我的使用经验看来，城市施工和管理人员面对这“无伤大雅”的“细节”时，往往均不能严格地按条规执行。

　　换言之，如此思路在更多的日常中只能提供一种极端不良的设计体验和“使用教育”。夸张地讲，就是刺激大量遭受过泥水飞溅“洗礼”的用户，尽快筹钱买辆“带篷汽油驱动四轮车”，为的可能只是摆脱“残次”、“破碎”的生活和令人难堪、大呼不济的命运。

　　而如此的语境在国内（也包括世界上不少可能面临同样遭遇的国度），对于各种所谓“低端”的产品也非常不幸地合用：人在存活及其成本的考虑上，必须承认早已无法真正全面地享受“物美价廉”了，日常所能给予他的，也已不可避免地落实为那种或自我嫌弃、或怨天尤人的窘况。设计本应具备的美好，恰恰在这当儿，异化式地转变成诸般残酷且不得已的历险与畸态手段。当然，那里面充斥得最多的，是欺骗与被骗，是划分与被划分，是“设计”与“被设计”。

　　暂先不论残障者专用的“盲道”等设施的规范化布设、使用，只想想一位正在精神上进入迷茫或沉思状的健全人，比如体重应该不轻的“阿黛尔”，要是追逐着踏上如此一段不知何处是尽头的人行道，那“格莱美”的提名和奖励史恐怕都将被修订。

　　所以，在你、我心中，其实还流行着一种莫可名状的炫耀情愫。其根植于对设计之艰、之恶的毫无价值，却又极端疲惫、费力的反抗与战胜——通过拥有名车，以表达终于可以不踩“陷阱”的“出人头地”的欣喜；通过拥有高端的设计“道具”，以表达终于可以不受伪劣所累的“与众不同”的快慰。可，这真能保证你不是投身到了又一个新的高级圈套之中？

　　所以，我宁愿在粗陋里找寻并制作出可能的精细，它们显得耐用、易控且让你心安理得。只是，面对社会性的生存需要时，我却又不得不“挖空心思”地去琢磨，该怎样对付那些愚蠢无比的矫饰和“精致”呢？这就是所谓的“设计病”：在表层，布满了种种为了巧妙掩盖住“丑”的“美”；在深处，却又是各种难以挣脱的虚弱与无助……

　　阿黛尔的歌词充溢着踌躇，在人生之路上，为了祛病除魔，也只能是一面做出果敢的姿态，一面却得频频惋惜且顾影自怜。当然，想必你很难尽情享受如此纠缠的苦楚，而我所能祝愿和建议的，也只是希望你不至于再遇见个“负心汉”，或者，再买双高级的雨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