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美国画坛,有一位以批判文化而知名的艺术家,他使用图像加文本的形式,创作出插画融合漫画(illustrative-comic)效果的视觉作品,抨击嬉皮士思潮,选择上个世纪60年代反抗权威的亚文化(subculture)作为最基本的主题;他的作品不同于概念艺术,而是以图像加文本的诗意和强烈的抒情表现来代替哲学思考式的目的,他使用文本的方式还和当前概念艺术家珍妮·霍尔泽(Jenny Holzer)和芭芭拉·库格勒(Babara Kruger)很相似,但他的绘画风格具有深刻的个人性,每一幅作品就像是一个庞大叙述故事的一帧快照,他就是英国当代艺术家雷蒙·帕蒂伯恩。
卡通式的绘画加上讽刺性和令人捉摸不透的语句,帕蒂伯恩的主题有时候既粗暴,又反极权主义。从上个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他和由他哥哥格雷格·吉恩(Greg Ginn)于1977年建立的朋克摇滚乐队——黑旗(Black flag)以及SST唱片公司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最初,他在乐队中还是一个低音乐器的演奏者,乐队的名字也不叫“黑旗”,而叫“惶恐(Panic)”,后来他们发现存在同样名字的乐队。于是,帕蒂伯恩就建议用“黑旗”的名字,并设计了他们自己与众不同的标记,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根据他爸爸给他起的昵称(petit bon)而改自己的姓为(Pettibon)。他自己的艺术作品开始在上世纪80年代初常常出现在“黑旗”乐队的宣传海报和唱片封面上,内容多是和自己的青春相关的20世纪70年代的朋克反主流文化,正是这种采用插画特征的原创作品,引起艺评界的关注。
帕蒂伯恩的作品主要是纸上墨汁,用一种类似毛笔的画笔,画面线条复杂丰富,有很强的书写意味,虽然他有时也用彩色铅笔、水彩、拼贴、水粉或者丙烯颜料来增添色彩,但他最偏爱的还是黑白两色。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他曾使用过简单的报纸元素拼贴,近来在新作中,他又重拾了这种手法,而在他画画的内容中,他涉猎广泛,除了画画,帕蒂伯恩还制作书籍、视频、壁画等,但他的声誉主要来自过去30年数量庞大的、独特的黑白画,这是一种很容易让人想起20世纪中期卡通式——特别是一种分隔状的带文本注释的平面插图,帕蒂伯恩的纸上作品结合了图像与文本,文本多来自直接自经典文学中的语句,随心改写。他对自己所喜欢的那种做法解释说是受到了艺术家威廉·布莱克、戈雅,以及政治社论漫画的影响,他强烈抵制将自己的作品归类,他也知道自己作品所受到的各种各样灵感来源:漫画、黑色电影、电视节目、流行偶像,有时候在他的作品中可以看成流行文化的编目,查理斯·曼森(Charles Manson)、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以及其他一些著名的残缺、扭曲性格的人物,还有一些像朋克、嬉皮士、棒球运动员、机车和冈比(Gumby)的形象,除了这些纸上作品,帕蒂伯恩还利用他的绘画,自编自制卡通片和活动电影(life action film)。
1998年帕蒂伯恩的自选集《雷蒙·帕蒂伯恩:一个读者》(Raymond Pettibon: A Reader)出版,可以发现一连串影响帕蒂伯恩的缪斯:亨利·詹姆斯、米奇·斯皮兰、马塞尔·普鲁斯特、威廉·布莱克和萨缪尔·贝克特等等,从这些现代文学大师的名字中,可以发现帕蒂伯恩作品的叙事性根源有着深厚的文学熏染,而他的作品所具有的刻画人世百态的思想也可以从文学的映照中发现踪迹,他曾对艺术如此定义:“艺术来自现实,它是已经发生的确定时间的见证者。”这种诠释几乎和叙事文学没什么两样。
“我不想在我的艺术中表现暴力、愤怒和仇恨,我想表现的是宽恕,这才是我艺术的实质,”在帕蒂伯恩的艺术中,爱与怜悯是贯穿其中的情感体现,不过很多时候他是以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表达,比如让画面的内容和文本之间分离、错置。谈起自己被视为当代艺术家中具有漫画意味的先驱人物时,他对这一说法非常地不同意。因为在他看来,似乎是他发明了这种漫画风格,实际上,他认为自己只是对已经存在的漫画进行了借鉴和改编,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确实,漫画和卡通艺术很明显给帕蒂伯恩以很大的影响,但他的作品和这两种艺术并不相同,在帕蒂伯恩的作品中,叙事性要比漫画或者卡通更强烈,在一般的卡通中,总是在最后留有一个笑点,但帕蒂伯恩并不在作品中作如此手段处理,虽然最近他的一些作品出现像漫画书一样的多版面作品,但这并不代表这种艺术形式是漫画所独有的,漫画的适众面相对狭窄,而帕蒂伯恩的这种风格作品却是一种严肃认真对待的提升。
在帕蒂伯恩的绘画中,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现象就是绘画性和书写性的完美融合,从而使画面获得了和以往西方绘画传统迥异,而与东方写意传统相呼应的韵味,在他的作品中,线条成为具有审美价值的形式语言,而书写性占据了造型基础的主要方面,增强了他的用笔一次性完成的效果,笔触的运动感和流动感非常强烈,物象的面、体的刻画都融入到动荡的笔触中,表现出粗犷而结实的力量感。这是一种具有明显当代性特征的形式构成特点,帕蒂伯恩因此拉开了同时代艺术家的距离,获得自我独特魅力的表现方式。
2010年帕蒂伯恩获得维也纳大学的“奥斯卡·科柯施卡奖”,这是奥地利政府每两年一次颁给世界上著名当代艺术家的重要奖项。帕蒂伯恩的作品以一种兼收并蓄的方法,将插画、漫画和卡通艺术的特点为自己所用,并形成一种具有独特自我风貌的插画式作品,在反映的内容上他也完全根据自己的爱好随性所为,为我们展现了美国上个世纪形形色色的流行文化世界,在他的作品中,图像和文本相互配合,融为一体,体现出了对于文化和艺术价值的重新认识和反思,形成了自己特有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