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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空出世 独领风骚

■赵 畅

  ——田黄巨无霸作品《千秋万代》诞生记 

  前些天,当著名收藏家、浙江省古越轩书画社主人杜金康先生将由其收藏的田黄巨无霸《千秋万代》作品,分别获得中国珠宝玉石首饰行业协会颁发的“第十届中国玉石雕刻作品‘天工奖’”、中国工艺美术协会颁发的“第七届中国名石雕刻艺术展金奖”的喜讯告诉我时,我怎一个乐字了得!作为见证人,在与杜金康先生分享这份殊荣的同时,亦自回忆起这一作品惊艳诞生的前前后后。

  去年酷暑的一个下午,我应杜金康先生之邀,风尘仆仆赶往福州市。

  傍晚5时许,在省玉石雕刻大师林敏先生的陪同下,我们走进了他的“点石工作室”。工作室虽显得有点狭促,且光线不免有些许暗淡,但随着聚光灯的打亮,偏于墙隅的那块产自浙江临安昌化、重达84公斤的田黄巨霸,便突兀地呈现在了我们面前。因了林敏大师的妙手雕刻,这件已经出落得美轮美奂的艺术作品,刹地就攫住了我们的心。看得出,杜金康先生更是激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这件艺术作品的主人。

  伫立于这件艺术作品前,杜金康先生不时细细打量、欲摸又止。那种爱怜之意,委实让人艳羡,令人生妒。而其微阖双目间,我知道他定然是在回味与这块田黄巨无霸的缘分故事……

  那是金秋10月的一天,他听朋友马先生说起,在浙江昌化民间藏有一块田黄巨石,卖家出价2400万元。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他立即前往昌化,以冀一睹为快。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田黄巨石一经摆在他的眼前,便是那样强烈地吸引了他的眼球。凭着对昌化田黄曾经有过的钻研琢磨,以及收藏家特有的眼光和魄力,他决意收藏这块田黄巨无霸。

  关于田黄石,传说是女娲补天时遗留在人间的宝石,是凤凰鸟蛋所变……田黄,在明朝被称为“黄石”。其时,并不被重视,至明末才引起当地名流的注意。据施鸿宝《闽杂记》载:“明末时有担谷入城者,以黄石压一边,曹节憨公见而赏之,遂著于时。”田黄真正引起人们的关注,身价陡增,则是进入清朝的事了。

  与其他统治者的手腕一样,清政权建立以后,为了巩固自我的统治地位,清政府一方面镇压反清力量,另一方面则大力恢复经济,并在全国采取了以汉文化为特征的一系列文化统治措施,尤其“利用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历史人物、各地有文化背景的物产,与上天联系起来,与朝廷统治者有机地联系起来”,借以达到统治人心的目的。田黄石可谓应运而生,并从此交上了好运。据说,乾隆皇帝梦见玉皇大帝赐他田黄石,并赐书“福”、“寿”、“田”三字,意谓田黄石既为上天所赐,则意味着大清江山为上天所赐,以宣扬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全国臣民必须忠于大清王朝的封建统治意识。与此同时,乾隆皇帝本人还大量收藏田黄石,多治以印章。最著名的是用一块大田黄石镌成的三连章,以三条田黄链环将之连成一体,终成稀世珍宝。于是乎,“上有好之,下必迎焉”。当朝野上下竞相购以田黄石制印,以炫身份,抑或祈福、祈寿、祈田(田喻土地、产业)而收藏田黄石时,这田黄石的身价岂能不贵?“一两田黄一两金”,乃其时之谓也。

  田黄石,最早是在福建寿山发现的。产于“坑头溪”旁水田底之砂层中,产石地总面积不到一平方公里。著名田黄鉴赏家王敬之先生曾经说过,田黄的母石,是产于高山的优质寿山石,在数百万年前经地震或风雨的剥蚀滚到了山下,又因水土的流失将这些寿山石埋进了土里,寿山石中所含的某些矿物成分在土壤、溪水及有机酸的蕴藏浸泡之下,产生了变化,最终变成了莹润凝腻的田黄——颜色外浓而向内渐淡,内隐有萝卜纹(长期浸泡形成的一条条细密如刚出土的白萝卜纤维的纹理),表有黄或灰黑色老皮,偶有红色格纹(滚下的石与其他石头碰撞出现的裂痕,经土壤中氧化铁渗透形成)。至清末,寿山普通田黄价格已涨到“三倍黄金”。史树青先生在《清怡亲王田黄对章》中说:“田石产于田中,无脉可寻,呈天然块状,沉积田底,采掘极难,多为当地农民掘田偶然发现。得者视为至宝,故稀有而见珍……今则田坑久绝,黄金有价,田黄可以无价矣。”至今田黄的价格,一直在飙升之中。从历年田黄拍卖的记录看,田黄的价格每克普遍超过了1万元,而优质田黄尤甚。2009年北京一次拍卖成交单价达每克2万元以上;若加上历史人文因素,其价格就难以估算了。2006年11月,在香港苏富比秋季拍卖会上,一件重200克、由清初杨玉璇雕刻的田黄瑞狮镇纸,以人民币4167.92万元成交,达黄金价的千倍。

  在传统的文化观念中,在人们的原始印记里,田黄只是福州寿山的产物。然而,有一天,当历史上以产鸡血石闻名的昌化居然也出田黄且名震天下时,人们惊讶之余就当刮目相看了。如果说,昌化田黄曾经有过被人误解,以至被“喊捉拿李鬼”这尴尬时段的话,那么,安徽收藏家章家福的著书立说、奔走呼吁,则始令昌化田黄从此赢得赏石家们的认同,以至而与寿山田黄一起“共掌山头,共同发展”。然而,真正让昌化田黄从“犹抱琵琶半遮面”中走将出来的深层原因,或者说,真正让昌化田黄洒脱亮相、声名远播的,只是缘于其内在品质。诚如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大学宝石鉴定中心副主任崔文元先生所言:“昌化田黄表皮多具微透明黄色层,细而密,萝卜丝纹清晰,质地纯洁通透,似新鲜蛋黄,富脂肪光泽。昌化田黄石均产在开采鸡血石岩洞脚的山坡上的泥土里面,是亿万年前地壳变动,散落在山脚的独石,再经过土壤、水分、地温色素的长期侵蚀二次生成,其演变过程是极其漫长的。这种石头的肌理往往是纯净无瑕,温润可手。质洁的便被称为‘昌化田黄’,其颜色丰富,有黄、白、黑、红等多种颜色,完全可以与寿山田黄相媲美。”是啊,当寿山田黄资源几近枯竭之时,昌化田黄便以风华正茂的姿态成为奇石市场的一道亮丽风景。

  买田黄恰如买玉石,有时也得“赌”一把。其时,杜金康先生虽有一定的胜算,但毕竟不是田黄方面的行家里手,未有十分的把握。正当他忐忑不安、犹豫不定之时,冥冥之中,恍若有神灵催促他下定决心,保佑他一定成功。于是,该出手时他出手了!而今,每当说到那个果敢拍板的场景,杜金康先生依然激情难抑。或许,是因为卖家梅先生想为这块收藏多年的田黄巨无霸找一个好婆家,亦想因此而与杜金康先生结为朋友,几经磋商,梅先生不仅应诺将此石卖给杜金康先生,而且以杜金康先生可以接受的价格成交。“此石与您有缘,哪怕价再低我也不后悔。”当梅先生与杜金康先生双手紧握之时,当是写下了中国田黄收藏史上又一段佳话。

  趸拥着阵阵震颤的激动,杜金康先生返回了上虞。第二天中午,当田黄巨无霸运抵他的“古越轩茶楼”时,竞相观看者如潮。在人们的惊叫声里、鼓掌声中,他反而不声不响地躲进办公室里沉思了起来。他知道,“玉不琢不成器”,田黄亦然。即便是优质的田黄,如未雕未琢,无钮无工,充其量也仅是一块上等石材、一方美石而已。如此想着,念着,他立马决定邀请老朋友、中国美院教授、中国画系主任、博士生导师尉晓榕先生,中国美院出版社社长傅新生先生,以及中国美院副教授、美术教育系副主任、艺术鉴藏与修复专业教研室主任、中国画创作与理论博士生王一飞先生帮助出谋划策。后又经朋友马先生牵线,这块石料的雕刻商定由福州的一位极具潜力、颇有声望的省玉石雕刻大师林敏先生承刻。当田黄巨无霸被运抵福州以后,尉晓榕、傅新生、王一飞3位大家也同时被邀请到了那里。于是,各路名家走在一起,终令田黄巨无霸的雕刻样稿有了中国画大家与玉石雕刻大师间的良性互动。尔后,王一飞先生更是主动担纲起了雕刻样稿绘制的重任。

  在王一飞先生看来,在田黄上画雕刻样稿,须综合考虑田黄的外形、色泽、手感、石皮,以至是萝卜丝和红筋格等特征,追求综合效应;何况田黄有“六德”,绘画的主题和表现方式,自应尽可能地与之相呼应相吻合。于是乎,经过一段时间的冥思苦想,雕刻样稿终于诞生了。雕刻样稿,自获得了尉晓榕教授、傅新生社长和林敏大师的一致首肯。

  在福州“点石工作室”,我有幸得以欣赏到王一飞先生的原稿。但见工笔的细劲线条,如丝如缕,无论山水抑或人物,无论云海日出抑或亭台楼阁,皆借着细腻的层次,典雅的风格,纯熟的技法,铺绣得满图生辉。从石头形制的具体布局我们就可以欣赏到,多达12名童子的画面,蕴含了多子多福之意;而海水、瀑水的点染,以及翠竹、松柏的铺陈,则分明寄寓着中华历史文化的源远流长。尤其“童子礼佛”的场景,更令人动容:在观世音菩萨前,无论两位童子拜佛,抑或尚在玩耍的童子正要赶来,其情致和懵懂神态,寥寥数笔,便跃然纸上。是啊,整个画面淡雅且沉静,大面积背景下看似不经意的涂抹却是画家巧妙的构思,与整个画面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烘托出画中童子天真自由的内心世界,也充分体现了佛教信仰在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对儿童的熏陶和影响。我知道,这画面蕴含的单纯不是简单幼稚的单纯而是高贵完美的单纯,犹如一束光骤然照进迷茫的心灵,使人心神振奋,心情畅达,心灵净化。而这种单纯又离不开画家“童心”关照下的纯真与赤诚,“离不开画家自我的本真生命与宇宙的大生命间的息息相通,离不开画家的内在自然与外部自然的双重返还。是画家以自己的精神生命去体合自然的生机,以默而识之的观照态度进入亮光朗照的澄明之境的结果。”由此,也足见王一飞教授在表现佛教题材方面的精湛技艺和深厚功力。难怪尉晓榕教授赞曰:“王一飞工笔写意兼擅,古装现代皆能。一落笔便有心得,一认真便有望拿奖。”信然!

  有了精湛的雕刻稿本,还得为田黄巨无霸作品题款。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中国美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王冬龄先生。正是这位书法大家,其书法早已超越了书斋的极限,笔墨完全被精神化,精神从具体的书写中抽象了出来,可以说,这种境界是他沉思的精神和逍遥的逸兴合为一体创造出来的。由他来题款,其书法与画面的契合,与田黄“六德”的契合,当不言而喻,而以王冬龄教授的声名为这块田黄巨无霸增姿添色,则更是想象中事。于是乎,当王冬龄先生写下“千秋万代”这幅草书作品时,田黄巨无霸便从此有了一个隽永而叫得响的款名。笔者无缘当面讨教王冬龄教授,窃以为,他题写“千秋万代”之款其画龙点睛之意至少有四:一者,田黄是时间的产物,历经千万年乃至逾亿年始修成正果;二者,此田黄非彼田黄,以此质地、重量堪称世间独一无二的绝品;三者,借实拟虚、以物显义,喻示我们的祖先以伟大的创造力、强大的生命力和巨大的凝聚力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从远古走到现代,从蒙昧走向文明;四者,经大家、大师联袂打造的这一无可复制的伟大艺术品,必然可以传之久远。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2011年年初,当雕刻稿本、题款一应俱备时,林敏大师显然已经做好了接过最后一道接力棒的准备,尽管他觉得有点诚惶诚恐。言其诚惶诚恐,是因为他竟然没有想到,如此“帝石”中的“帝石”会让他来主刀。从田黄巨无霸运抵“点石工作室”的一段时间里,他像往常一样并不急于下手,而是专注于思考。“石头是有生命的,我们是美化石头而不是折腾石头。我们通过雕琢赋予石头灵魂,使她的灵性得以展现。”为此,他与石为友,以生命之爱去体悟石的内涵,去感悟石的生命。在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所有时间里想的、说的都是这块田黄巨无霸,都是怎样进行二次设计、深度创作,更好地将王一飞教授的设计完美地移植到田黄巨无霸上去。他白天埋首、夜间通宵体悟构思设计、勾画不说,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是他真实的写照。

  如果说,当初这块体量庞大、品相饱满,通体闪耀黄金色泽的田黄巨无霸,已经令林敏大师喜爱之至的话,那么,当林敏大师真正操刀之时,他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他发现该田黄刻进去两三厘米依然是细腻金黄的田黄“肉”,且质地如玉般晶莹剔透,也就是说,此田黄乃昌化田黄中的上上品。他欣喜地告诉我们:“能在吃刀两三厘米处还见到这么好的肉质,而且个体这么大,成色又在80%以上,这是到目前为止圈内公认最好的田黄,真可谓稀世珍品!”于是乎,对这块“石头”,对委以重任的杜金康先生,他自心存感激,并将自己所有的才气、力气都融入到了处理题材和石材的关系上了。是啊,一块田黄冷如磐石,宛如初生的生命,等待着邂逅,等待着生命的展开,等待着刻痕布满身躯,在人间完成一个不愿平庸的梦。林敏大师从容地在她坚硬的表面,镂物刻人。他用他那粗厚的手,屏声静息,灵活的指关节在石上移游,不轻,也不重;不缓,也不急。这块硕大的田黄,经过硬质铁器的轻轻划过,一群山,便巍巍地挺了起来;一拨人,便生生地立了上来;一泓水,便柔柔地醒了过来。

  林敏,这位曾经先后荣获8次全国金奖的“80后”省玉石雕刻大师,擅长山水人物创作,以圆雕、镂空雕、高浮雕为主,作品构思巧妙,因色取巧,按材施艺,造型设计动静结合、虚实相宜,作品风格重神韵,繁简有致,天趣、人艺有机结合,昌化石材的自然美与雕琢的工艺美在其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统一。可不是?在这块业已刻成的《千秋万代》作品中,尤其是正面中间部分的细节处理,足见林敏大师的驾驭功力。原来,原始的面目告诉我们:这块巴掌大的地方,有“钉”(昌化人指“杂点”、“僵块”的意思)。为此,他并没有一剔了之。而是匠心独运,运用“三雕”方式进行处理。于是,终于转瑕为瑜、化拙为巧,并凸现了上等皮色也不易达到的好效果——此处雕刻的景物景致不仅与周边环境拉开了差距,而且因其特有的立体感、沧桑感,反而与画面的立意结构更趋协和般配。对于这始料未及的雕刻效果,又何以不是林敏大师高超的领悟力、掌控力之所在呢?

  事实上,经过林敏大师长达8个多月的创作,当田黄巨无霸成为一件艺术作品之时,其的艺术效果自非宣纸上的中国画可以比拟。这块昌化田黄巨无霸,是昌化高山岩石的切片。那留在田黄上的斑斓痕迹,是岁月的造化,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田黄肌理中,自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色彩,潜藏着千变万化的图像。细细观瞻,“仿佛汇聚了古今中外的绘画风格,其中似有油画的深厚,水彩的轻灵,木刻的端庄,素描的活泼,浮雕的凝重,水墨的飘逸。古典和现代,立体和印象,抽象和写意,都交融在田黄的纹路中了。”而因了林敏大师以田黄石为纸,以刻刀为笔的一番创造,其艺术震撼力更是显而易见:见仁见智,见山见水,见人见物,都是对美的发现、美的挖掘、美的憧憬。著名作家赵丽宏说得好:“艺术之奇妙境界,在于能激发观者的想象,共同参与创造,由小及大,由此及彼,发现画外意象,谛听弦外清音。”善哉斯言!美,是一种共识,人皆爱之。林敏大师欣喜地告诉我们:他有两位上海朋友在看过这件作品后,愿斥巨资予以购买,可林敏大师婉言谢绝了。他知道,这是杜金康先生心爱之物,他怎会随意割舍呢?

  在自然界中,每一块石头成为独立个体,“修炼”为有韵有姿、为人喜爱这形体,都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考验,包含物理作用之移动、化学作用之侵蚀、生物作用之腐染等,这些历万劫而成为“形而上”的石头,也就是“天授”、“神化”的产物。“花若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我愿与陆游一样,把票投给后者,因为我喜欢这样的石头,我更喜欢能为人类留下想象空间、创造空间、雕琢空间的石头,因为一旦把她们打磨成稀世珍宝,沉默之余,会显现出无法估量的价值和无与伦比的魅力,比如昌化田黄。

  从福州回来的一连几个晚上,我静静地坐在“古越轩茶楼”一隅,借着明亮的灯光痴痴地欣赏田黄巨无霸《千秋万代》作品。“昨天是今天的历史”,她的故事总是时时萦绕在我的脑海:假若当初没有梅先生的收藏,假若当初杜金康先生没去昌化,假若当初梅先生与杜金康先生之间没有缘分,假若王冬龄、尉晓榕、傅新生、王一飞、林敏很谙世故,假若……可历史的珍品有时就是这样机缘巧合仿佛天成地成为了永恒的经典。


美术报 鉴藏 00010 横空出世 独领风骚 2012-04-07 2394841 2 2012年04月07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