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的理论支撑是哲学。中国画根植于文化沃土,尤其是传统经典。
如此等等。袁武再三强调,督促学员转变观念,从学术的、专业的立场展开思考,求得洗心革面,开阔视野,摒弃旧习,焕然一新。
又其次,袁武课徒着重强调方法,步骤。强调绘画要符合绘画性,符合中国画创作的一般规律。创作是怎么回事?由始至终都有哪些环节、哪些过程?为什么画画的人会雾里看花,不得要领?袁武条分缕析,逐一解惑,把绘画的方法,把他的体会与理解跟学员讲清楚,促其将正确的方法学到手。研修期间,他主张一年只画一张画,从创意到构图到制作,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讲清楚。
一幅画的起点在创意,也即画什么、为什么?我同他和学员们观看画展时,他指评一幅画说:“你们看这幅画想说什么?作者的创作意图是否清楚?”面对宣纸,脑袋空空,没有明确的想法,为画而画,或是为参展而画,为卖钱而画。创意不明甚而低俗,直接导致所画匆忙、散乱,乃至格调低下。有人会问,朱耷作画有什么动机、想法?终不过荒野枯树,怪鸟睥睨而已,寥寥几笔,有何创意?袁武认为,其凝炼的形象夸张,荒寒的空间氛围,恣肆的笔墨气象,非有大才而难以为之,其创意在于孤寂的人生感怀,愤世疾俗、宁折不屈的生命坚强。袁武曾作《在朱耷的山水画上耕种》,借用朱耷的山水画作背景,衬托着一位埋头劳作者。我初看此作误以为作者以此表达有意于借鉴古人的用心。实则不然,而是暗喻画坛的某种习气,在声称继承传统,看似高雅的行为下误导视听,破坏传统。利益驱使,讲求实际,一切都物化了,把绘画弄得跟农民种地一样,已无高洁可言,而是追名逐利,极度世俗,刨个土豆也实惠,若能刨出真金白银岂不更好,哪里还有精神可言?
创意源于生活,而构图高于生活,要穷尽想象,力求新颖。要和生活拉开距离,和他人的作品拉开距离,也和自己以往的作品拉开距离,力戒俗套、重复。比如画“抗联”体裁,赵华胜、许勇等人的作品搁在那,袁武再画首先要考虑避免雷同,画出新意。因为有这样的要求,也才有《抗联组画——生存》那样的笔墨追求。学员杨广涛创作《雪后》,人物造型有老师的影子,追求极致,画得过了,人物略显丑陋。丑和拙不是一回事,老师要求他把握分寸,在构图期间就要力求准确、适度,属于创作前期的问题不要带入后期制作,以免功亏一篑。杨广涛采风归来,给老师看图片、谈构想。袁武翻看到一幅日寇侵华时期的炮楼图片,鼓励他画出来并说:“一定能画幅好画。你画不画?你不画我画!”把围观者都听乐了。可见,构思关乎技术,更系于情怀。“情”是智慧,激励;“怀”是胸襟,眼界。纵观袁武课徒,掏心掏肺,倾其所有,一心要把学员调教出来、激发起来,全身心投入,为画痴迷。学员杨平说:“袁老师要求多画小稿,反复推敲,完善构图,以近乎虔诚的态度面对创作,养成严肃认真的绘画作风,须知好画来之不易,一定是千锤百炼的结果。他一再强调画外功夫,要求我们多看画、多看书,广泛参考各种资料。要日思夜想,下足功夫,最大限度地发挥潜能。”
构图成立之后,进入制作过程,将劳动成果通过笔墨技法落实到宣纸上。前期准备越充分,后期制作越自如。他一再强调把握空间关系,注重绘画节奏,分清虚实主次,关注整体效果。笔墨贵在灵活运用,无法而有法,有我而忘我。习画者切忌不求甚解,眼高手低。心中无画,胡乱涂抹。养成习气,积重难返。袁武课徒,力求明辨是非,突出重点,规范程序,将创作的过程严格起来,一步步走在大道上。
再其次,袁武课徒尤其强调格调,个性。齐白石到北京闯天下,靠卖画养家糊口,到琉璃厂字画店打听画价,陈半丁的画什么价?10块钱,那咱卖5块吧。为什么后来居上,倒过来了?因为格调高,个性化,成功得益于另类。吴昌硕的成功也是格调,另类。上溯徐渭、朱耷,都是另类,风格鲜明,独树一帜。历史上,《清明上河图》那么高级,仍不免归于风俗画。备爱推崇,最具代表性的作品首推水墨画、文人画……袁武试举这类事例、事迹,古今中外,多所胪列,目的在于倡导及督促学员养成精品意识,心存高远,防止随心所欲,失之平庸。
格调源于眼界、源于学识、也源于养成。日积月累,振乾立纲,将内在的情怀放开来。一个班十几个同学,谁素描最好?谁画得最有趣?谁修养最高?你是否有意识地兼容并蓄,补己之短?他说,你我除了师生关系,还有同处绘画平台上的关系,是否有志于相互借鉴?平等交流、对话?是否有志于赶超老师?更重要的,我们身处信息时代,途径广泛,学习便捷,你是否有所珍惜,莫负时光?争分夺秒地充实自己,以包容、宽阔的心态拥抱时代,拥抱生活……格调便在这样的过程中滋生着、成长着,伴随绘画技艺,彼此相得益彰。
袁武讲意识形态,讲精神物质的转换关系,讲看书阅读的极端重要性,目的也在于此。
袁武有时会把课程开在他的画室里。画室堆满中外书籍,墙上挂满收藏,多为叶浅予,周思聪,方增先诸先生的作品。一幅油画《人物写生》系袁武出访俄罗斯期间,购自列宾美术学院教授尤里·戈留塔府上,乃教授的代表性作品。我不止一次听到他以此画为例,讲解作品的绘画性、格调美——整体把握,虚实关系,造型能力,个性特征等,格调就蕴含在这样一些要素里而终成独具一格的审美意趣。
关于个性,无须再多说什么了,袁武的绘画天赋尤其凸显于此,众所注目。袁武课徒一再强调概括、强化、简静,其结果便是张扬个性,恢宏大美,师生共同黾勉,争做另类画家,做一个观念性画家,做一个有勇气、有能力、有志向、有担当的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