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于冷 志成于冰
读《曹洋书法作品与论文》
■庞余亮
“散翁未见我得语?日夕看江指白云。”
书法家永远是寂寞的。
比如给林散之写了这句话的高二适。
也许应该感谢那深如岁月的寂寞:被寂寞养育得真气十足的高二适,慢慢长成了里下河平原上的一棵文化大树。
很多人都在羡慕或者仰望这棵大树。
唯有曹洋,这个老家离高二适老宅不到50米的后生,把高二适当成了知己,书法的知己,把高二适先生的诗作,用30幅书法写下来,成了一本书。
——仿佛是写给高二适先生的30封信札。
呼应,或者对话。
在高二适这个镜像里,曹洋在努力地寻找。
这么多年,曹洋扎下的根系紧紧地拥抱住了高二适这棵大树的根系。
其实,书法,和文学一样,都是一片苍茫大地。宣纸之白,白得像无际的雪地——全是白茫茫,有人生的茫茫,也有艺术的茫茫。如果内心不够坚定,如果信仰不够真诚,如果血液不够沸腾,你如何在这雪地上作生命的奔驰?
时间之马,书法之鞭。
——那马,是1988年张锡庚老师赠与曹洋的,但它的食料,却得由曹洋用一辈子的气血喂养。所以,他总是坚决地穿越那平庸的生活,平时工作很晚,虽然疲惫,也写上几笔。常常写到凌晨鸡鸣,写到凛冽的寒风把盘子的墨汁凝成薄冰。
——那鞭,是理想之鞭,亦是书道之鞭。在黑夜里书写的人,每一笔,每一画,都像是黑暗中的自我鞭挞。优秀的书法家的内心,都是鞭痕缕缕。他的从容,他的气势,还有他的布局,在缕缕鞭痕中,完成了自我的救赎。
这救赎,也为他所“浪费”过的纸张和墨水而做了最为出色的补偿。
曹洋说:“我觉察到书法就是中国人享受时光的一种方式。王羲之、苏轼、董其昌、高二适的书法是隐性的时间聚散,而黄庭坚、八大山人、林散之则是显性的时间聚散。”
书法与时间的思考,令曹洋的书法“重新诞生”。他的一本《高二适书法的格调》,是他多年的论文集,收入了他在《读书》、《书法》等杂志上的书法论文。那文字里的感恩之心,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闪闪,熠熠,如同墨水炼成的“墨钻”。
曹洋还在生长之中,他有许多可能,而要把可能化为无穷,需要他继续享受寂寞。
好在曹洋是清醒的,比如两本书的书衣,蓝色封面。
蓝色归于冷色系。
寂寞之冷,在茫茫宣纸上奔跑之冷。
“吾习于冷,志成于冰。”
这是木心先生说的,我很喜欢,也送给和我同龄的曹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