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太阳刚刚冒过山头。

　　山间的青雾萦绕在松林边，路边的小草闪烁着晶莹的露珠，湿润的泥土散发着心醉的清香。

　　在坡梁的一处，我选择了一个点，俯观眼前的风景。

　　坡梁环围的山沟里，装满层层叠叠的田地，分布着稀稀洒洒的房屋，点缀着直直挺挺的沙树。无数根拉扯自如的线条时分时交。水田静静地平铺在那里，映照着天光。金黄的油菜花陡然出现在水田之间。

　　一个女子背着背篓走在田埂上，前面的小黑狗跑跑停停，抬起后腿撒泡尿，继续欢快地向前跑去；

　　几个小姑娘提着竹筐在田埂上采鱼腥草，欢声笑语在微风中到处飘散；

　　扛着锄头的男子走在田埂上，喜滋滋地砸吧着口中的纸烟；

　　水牛在水田边的一棵松树下翘首观望，口里还衔着半打稻草；

　　一群鸭子在水田里使劲扑腾，水中泛起一团浓浓浑水；

　　一对燕子斜划过水面，在田里敏捷地衔了一撮泥飞走了。

　　清风微微地吹过，阳光暖暖地照耀。

　　我铺开宣纸，备好笔墨。

　　就在这个地方了。

　　（五）

　　我藏在坡地边两棵松树的阴影里。我的身后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我的脚下是满汪汪的一沟流淌的清水。我的视野的正面没有其他选择，因为映入我眼中的正是一幅美丽的画面。

　　我准备临摹这幅画。

　　两只斑鸠路过这里，蹲在松树枝上看着树下酝酿思考的我，交头接耳。几只小蜜蜂放下采蜜的工作，在我耳边嘤嘤嗡嗡。

　　我兴奋的心情中不免添加了几分紧张。我决定，真实地描摹真实的图画，不加入自己的个人偏好。

　　我先找出临摹“范本”中线条，这很容易，因为画面中的田埂非常清晰，杂树的枝干也很明确。我用墨勾勒出分割画面的田埂，田埂线条表现出或直或曲，或壮或细，或拙笨或流畅，或润泽或优雅。

　　线条相交形成的块面，或方或圆，或大或小，或规整或狭长。每块平面上，大都盛满清水，有一两块平面上覆盖着金黄的或碧绿的油菜。

　　树木分布在平面的边缘。我勾画出树木枝干的形态，并施以重墨，使茂密的树丛融入浓润的墨色中。

　　清澈的阳光铺洒在画面上，有水的平面纯净明亮，而油菜的块面金黄耀眼。我用藤黄和石绿调配好饱和的黄色，铺染在油菜块面上。依然用藤黄和石绿调配好干净的绿色，点染在嫩叶乍现的小树上。最后，笔尖饱蘸粉红和雅白，一直守在那里的几簇妖艳的桃花和李子花早都等不及了。

　　……

　　我的画完成了。

　　抬头看看，多嘴的斑鸠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而那几只小蜜蜂试试探探地贴着我的画面绕来绕去，有一只还落在画中的金黄颜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