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辉画展座谈会记录

　　国辉是20世纪和21世纪人物画的代表性画家

　　李延声（国家画院著名国画家）：

　　去年浙派搞了一个人物画展，我去了。邵先生主持了一个南北对话，我被划在北方，姜宝林划在了南方，现在是一个大交流的时代。我和国辉是老朋友了，我们一起去印度、埃及，觉得国辉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性情中的艺术家。他自称江南布衣，这个布衣不大确切，布衣是不拿朝廷供俸的，他是系主任，有朝廷供俸的，却有平民心。很突出的是他有思想，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问题，他说古论今，对很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一个艺术家如果没有见解就不可能有高度。他有很曲折的经历，对社会、人生都很有见解，在这点上他是师兄，给我很多启示。再一个他身体力行，关注生活现实，大江南北、国内国外跑了很多地方。那天邵先生主持的大会“南北对话”，有的人说文人画不写实，没有用，国辉这些写生是非常经典的，对青年人有典范作用，所以说他对生活的关注充满年轻人的活力。

　　我们说了半天生活，国辉兄艺术道路上走在前面，真正对生活有所认识有所感悟。他早期学过一点黄胄先生的速写，我看连环画都是从黄胄身上得到一些感悟，更多的是从生活中自己感悟。再者他在学术上海纳百川，虽然从浙派的土壤上出来，却融会中西南北。他最早一幅画是买鸭子，画得很充分，也很深入，很完整，那个是30年前。到了最后进入了一个境界，他不拘泥于形和表现什么，完全是在自由地绘画书写。所以我觉得国辉兄的道路是成功之路，是中国人物画的一个康庄大道，最后进入一个化界——融化在艺术、生活、情感之中。他笔墨的提炼是随情感来提炼的，不是为笔墨而笔墨。现在有些画就是在耍笔墨，但是没有生活的感悟，很肤浅。所以我觉得国辉兄是20世纪和21世纪人物画的代表性画家。谢谢！

　　笔墨非常少，但是神采焕然，有现代人物画的高度

　　刘曦林（著名理论家，蒋兆和研究会副会长）：

　　第一，刘国辉有根深蒂固的平民意识，他说“我有根深蒂固的平民意识”，他的艺术关注人生、聚焦平民，以《三秦父老》为代表，另外他的《茉莉花》也是平民的。

　　第二，他把人当人来画，过去石虎说要把山水当人物画，我说把花鸟也要当人物画，当有些人物画家把人神化，把人鬼化，不是说不行，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这样画一画，不是一概不能这样画。但是形成这些倾向的时候，刘国辉坚持把人当人来画，他画人物的内质、肖像。江南女子、北方三秦父老和成群结队的青年学生都是真实、具体的有名有姓的个人，表现了人物的生命，从童年画到老年，像生命的咏叹。他的人体画也是诗意的，人之灵魂的另外一种美的形式，所以他的画册里引用了理查德·怀恩的话，我不清楚怀恩在西方美术史上的流派背景，但是他也说他对人性深刻关注，他回归了一个好人，静态和悲伤的人性之歌。刘国辉自己说，他画了一个叫做张晨昕的小姑娘，人物画的宗旨永远是表现人，表现具体真实的人，表现真实人的真实的存在。他批评在权力和金钱的蹂躏下苟延残喘的人物形象，他呼吁人物画何时再谈人物。无论他画的什么人都是普通人的形象，有普通人的味道、普通人的魂灵。他画的是非常普通的人，但又是万物之灵中最高尚的人魂。

　　第三，是他精彩的从写实到写意的笔墨表现。中国的写实笔墨人物画和写意人物画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到20世纪末、21世纪初，怎样发生现代演化的时候请看刘国辉的画。我要画人物画，我看了他的画我想不知道怎么画。有这么一个感慨，有的笔墨非常少，但是神采焕然，有现代人物画的高度。

　　第四，我为刘国辉打抱不平，要保卫刘国辉。现在是个多元共存、和而不同的艺术格局，当我们逐渐理解或者宽容现代派那些合情合理的好的表现的时候，有些现代派的平民家大肆讨伐现实主义人物画、写实人物画。香港一个刊物上有两位“青年人”，他们说刘国辉的画，这是一个正方和反方辩论的文稿，前面有对薛永年、刘国辉绘画的分析，后面有两个小青年大骂刘国辉。我跟刘大为说了，刘大为也打抱不平，说刘国辉不仅是好的，而且应该是要保护的。一个人说刘国辉是记录生活的机器，他的作品充其量只是一张张对焦不准、曝光过度、毫无生命气象的图像。另外一位年轻人说这样的人物画注定会败下阵来，不会在中国画史上留下任何痕迹。宽容是相互的，理解是相互的，和而不同，如果刘国辉不能在美术史上留下任何痕迹的话，我们20世纪中国画就是一堆废纸，你们在座的人物画家也都是废纸，打击面太宽了，所以我要保卫刘国辉，保卫中国现代写实主义人物画。现实主义人物画讨论了一个问题，水墨人物画继续存在、继续发展的可能性和合理性在什么地方，艺术的宗旨最主要是要表现人，是人的艺术，如果连人物画都要打倒的话，把艺术都打倒好了。人是万物之灵，如果不能很好地表现人，把垃圾放在美术史上，地球就是垃圾，非常可悲。所以我要保卫刘国辉！

　　他用所有的艺术教育思想和他做人的准则教育了我们

　　王赞（中国美院副院长）：

　　感谢各位美术界的老师参加我的恩师的展览会和座谈会。开幕式的时候许江院长有一个非常精彩的讲话，我就不再评价我的导师。我的导师是一位教育家，从我们做学生的角度来讲，他的一生都献给了教育，他用所有的艺术教育思想和他做人的准则教育了我们所有的同学。所以我们的学生都围绕在刘老师周围，以刘老师的品格和刘老师的艺术作为我们的选择。这是我作为学生要表达的心意。

　　我在刘老师画展前写了一篇文章，也会在一些刊物上发表，所以我只讲一点，刘老师是我一辈子的恩师，我感谢他，代表今天所有参加研讨会和没有参加研讨会的学生感谢这位伟大的老师。谢谢他！

　　刘国辉的艺术值得我们深入探讨和研究

　　刘龙庭（著名理论家）：

　　我在人美社有两个最重要的哥们，一个是徐希兄，一个是张广兄，今天国辉兄的展览他们都来了。刘大为、刘国辉可以称为南北二刘，年龄差不多，都画人物画，都带学生，都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国辉兄固然也画工农兵，但是他的《同学、老师、朋友》的横幅大卷非同一般，他画了当代的青年知识分子。我曾经分析过《韩熙载夜宴图》，韩熙载是潍坊人，《韩熙载夜宴图》表现了一个身处乱世表情忧郁的老年知识分子形象。

　　刘国辉是一个教育家，在浙江美院培养年轻的画家、年轻的中国画的新人，我认为他对学生、对青年知识分子非常熟悉，所以我认为国辉兄所刻画的知识分子形象无论在笔墨、造型、气韵，还是潇洒、才华等等方面，都是带有划时代的发展的。他画过的知识分子形象，包括张大千、齐白石、黄宾虹、吴昌硕是老一辈，同时也画了包括《油画系的学生》、《舞蹈演员》等等新型的新世纪的知识分子形象。我们平常说的创新、现代感绝不仅仅是变形、抽象，绝不仅仅是刚才曦林兄说的鬼化、妖魔化、侏儒化，让人看了以后都感觉是残疾人协会出来的。国辉兄画的形象健康、善良、俊秀、沉静、文雅，刘国辉的艺术值得我们深入探讨和研究。谢谢！

　　刘国辉的画我认为能达到真放而且精微

　　张广（人民美术出版社著名国画家）：

　　1965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国辉兄来北京，正值“文化大革命”。那时候我刚从美院毕业，他已经在外面名声很大了，尤其他的连环画。我们请他画了几张，很佩服。他虽然是浙派画家，我也接触过很多浙派画家，但是他不一样，他的吸收面很广，而且没有门户之见，比如通常的北派的画家看不起南派，认为南派画得概念；南派则认为北派画得干巴，没有水墨淋漓，这都是非常肤浅的看法。我认为都各有优点，当然，北派的蒋兆和，年岁比较大，可能比浙派形成早，解放以前就功成名就了，影响很大，浙派也或多或少受到过他的影响。在我们学习的时候，就学蒋兆和的，就是“蒋派工作室”的。刘国辉每次在我接触的研讨会上都是对蒋兆和、黄胄五体投地，我认为作为一个很有成就的画家没有门户之见，说明他的胸怀宽广，他善于吸收，他一定是有大发展的。包括我们在内都应该这样，不应该有任何成见，因为各有各的特点和长处，从他的画里也能看到。

　　刘国辉画江南女子，就是我看到的他做广告这两张，上世纪80年代曾经见过他出的一个很薄的印刷品，就是这两张我印象最深，我认为以当时的水准，已经无人能比，到现在我还是这样认为。他的才气，他对江南的熟悉，已经达到了很高的高度，北方人画妇女画不了那样。后来他又吸收北方比较浑厚的东西，又把画画得很厚重，我认为这个不简单，因为他已经很有成就了，或者说能力很强了，他还要去吸收这个，因为他有很高的志向，他想把自己的艺术提到一个新的高度，我认为作为一个画家，这一点非常重要。徐悲鸿曾经有一方图章，我记得给我印象最深，叫“使之真放在精微”，这个大家都明白，就是写意画，“真放”，放是放开了，但是要做到“精微”很难。刘国辉的画我认为能达到真放而且精微，从他的画中也看得出来，他的100多个人物画得很放，但是结构关系很舒服，不是照片的。我尤其喜欢他侧厅有一个单独的人，这个画非常好，他完全是成熟的。我希望他能多画一些这种肖像，因为群像的工作量，在他这个年龄相当于跑马拉松，相当费力。这些群像我特别佩服，他能够在起码60几岁左右，还能画这样的像，别说是社会上的专业画家，就是学院教授也很少有人能这样画，这不简单，而且能画得这么好。给年轻人看到什么叫做写意，不是拍了一些照片回去照照片画画，那绝对不能成为大画家，绝对不能成为蒋兆和、黄胄这样的画家。所以他做出一个很好的榜样，而且是一条正路，是一条很正确的学画的道路，他这方面的贡献我是很钦佩的。

　　另外，我认为刘国辉在他画的内容上是关注现实生活的，这是最难的。我想象他要画点古人和仕女也会画得很好，但是他没有

　　满足于这点，而是表现生活，这也是我们现代人物画应该提倡的。

　　我看了刘国辉的人物画，很经看，不是表面的形式，你多看几遍就觉得有琢磨头，这就是艺术的高度，不是做作的，是非常自然的，这个高度是很难达到的。

　　他是共和国培养出来的写意人物画家里最有成就的之一

　　陈醉（中国艺术研究院著名学者，理论家）：

　　第一个总的感觉，我觉得国辉的作品给我很深的印象，应该这样给他下一个定义，他是共和国培养出来的写意人物画家里最有成就的之一，他也是属于顶尖的、最有成就的画家，确实画得非常好。以前国辉给我寄过画册，我编人体画册也阅过他的稿子，一直都非常佩服他。

　　第二个总的感受，刘国辉从他的作品到他本人给我的感觉是非常有才气的一个人，一个很儒雅的画家，人也是这样，画如其人。不止一位收藏家到我家里来，让我给刘国辉的画前面题点字，但他们是假传圣旨，他知道我认识刘国辉，他也知道我不会打电话去问他，但是我还是很愿意给他题字。其中我记得有两句“西子湖上一汪水，尽是江南才子情”，有过这样赞美国辉的画和他为人的，这是我自己的一个真心体会，这也是我对国辉总体的印象。

　　这里有4点可以谈一下：

　　一是他有坚实的造型能力，这是学院派或者说吸收了西方艺术的合理内核以后对中国画语言的扩展。这个成就也就是共和国建立以后，新时代的一大批画家共同营造出来的中国人物画发展的新高峰，这其中的一员就是刘国辉，他们解决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就是如何用中国画的语言手法把人物脸部的结构表达出来，或者说更具体的是如何把这个立体感表现出来，这在中国文人画传统里是不重视的，这纯粹是共和国建立以后由于时代的需要，要把人画得很真实，这个很难很难，因为中国画靠皴法和上色的手法来表达，刘国辉做得非常非常精到，他那幅《茉莉花》，画不在大小，在于精不精，是一幅非常精、非常有典范意义的人物画，尤其脸部的处理非常好。还有群像作品《喜雏图》，把各个人物的形象画得很生动，这就是一种造型能力，而且是我们的古人不不屑于考虑的问题，但是我们现在的时代不同了，现在得考虑。

　　二是他有深厚的笔墨底蕴，这是一个底蕴问题，不纯粹是技法问题，但是他是以技法来体现出笔墨，这种笔墨也正是中国的文化传统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正因为他有这种底蕴，有这种传统的深厚的把握能力，所以他在学院派的结构非常准确、非常精到的时候又有中国画传统艺术的空灵感，如果纯粹画得很死、很实，不是一个好作品，他既有这方面的厚实，又有中国传统艺术精神所追求的空灵感。刘国辉有很多作品，不得不令人拍案叫绝，确实是神品、妙品，可以有发自内心的这种评价和感受，发挥非常到位。

　　三是有娴熟的写实功夫。这和前面的造型是相关的，但是这里面表达了他的一种勤奋和创作的责任心，他画的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人的样子，而且都是有名有姓表达出来，人物画家都在写生，我也说过当代意义上的人物画家如果不会写生，应该说你还不会画中国画。这个话有点极端，但必须是这样。他每幅画都是写生，而且都是有很认真的构图的经过，这使我想起了在梵高博物馆看梵高每一幅风景画都有好几个小构图，这也不是我们古人所追求的，我们更崇尚烂熟于心一挥而就的，他每一幅都有粉本，而且有很丰富的创作草图，所以他很有灵魂，而且能够打动人，很生动。

　　四是他有明确的审美追求，当然每一个画家都有他的审美追求，但是我觉得刘国辉这种追求的原动力是在他的天性、在他的天才。他这种基因或许对他的画有相当高的美的追求，所以画出的每一幅作品都非常有意味，这种意味留下很深、很深的印象，又使你觉得很难达到的一种趣味感，这就是他的妙笔。

　　刘国辉最大的强项就是造型能力太强

　　徐希（人民美术出版社，著名国画家）：

　　我和刘国辉以及专程赶来的胡振宇都是浙江美院第三届附中的同班同学，所以我们的相识、我们的兄弟感情超过了半个世纪，在这个岁月中，我们谈艺术、谈人生，我记得我们美院附中碰到了好老师，最重要的是以马玉如老师为代表的，他把附中的教学当成他的一件作品，以那种态度来教我们，我的附中4年从老师那里学到了一半，另外一半就是从刘国辉这样的最拔尖的学生身上学到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刘国辉当年不到20岁，他画连环画，竟然在看列宾的《查波罗什人给土耳其苏丹王回信》，研究人物的切割、排列、节奏，甚至细节、眼睛一定要到什么程度。当时启发了我很多，后来我在想有很多大的人物画都没有像刘国辉的连环画那么讲究，所以他的艺术上非常成熟。另外他画的《昆仑山上一株草》，学一点黄胄的手法，也有人说这个稍微放了一点，他说你要给中国的水墨、中国的色彩留余地，他当时画的虽然是连环画，但已经想到了写意画，要给这个留有余地，以他当年不到20岁的年纪，对于造型的研究、思维和用功劲儿，已经超乎常人了。应该说我在附中最佩服、认为最有才能的，他是第一号。我到北京有幸能够结识到我崇拜的黄胄老师，跟他有一个交往。有一次黄胄老师问我浙江美院，想了解情况，当时我说我有一个同学刘国辉如何有才。我说有一本连环画就是学你的手法，他说你拿来我看看，那一天我到他家去，他正在画驴，旁边围着人，我就坐在边上。后来他说徐希你来了。我说您上次让我把同学的连环画带来，我带来了。他说你拿来我看看，当时他抽着烟，这边画驴的笔刚放下，他一翻到这个，就停下来，坐到沙发上，说“闻慧，把眼镜拿过来”，非常仔细地看完了刘国辉的《昆仑山上一株草》和《无尽的泉源》，当时说“造型好！有才气！”。后来他说你把他的地址给我，黄老师自己是大艺术家，还如此爱才。后来刘国辉说黄老师确实给他写了信，而且黄老师对他非常肯定，也非常鼓励。几年以后，有一次刘国辉给我寄来一本他的人体画集，水墨淋漓，画得非常好。我到黄老师那里说：黄老师，刘国辉又给我寄来一本人体，黄老一边看一边说画得比我好。黄老师有大师的谦虚，而且有对这个年轻人的承认。他专门请刘国辉到藻鉴堂来，而且请了几次，一定要把他调来。这个展览我觉得有点遗憾，刘国辉最好的一些人体是不是被他夫人卖掉了？（全场大笑）

　　老同学开开玩笑不要紧。话说回来，当时藻鉴堂还来了程十发和陆俨少，这些大师都是共同看到刘国辉的造型很强。后来他画了很多水墨创作，我认为他最大的强项就是造型能力太强。在我的心目中，他的速写很精彩，还没有被大家好好认识到，被忽视了，没有被放大。我有时候喜欢和张广看展览，张广看展览非常有见解，等于是两个人在看展览，今天他说他很吃惊，那么晚，那么大岁数，确实水准太高了。他的真诚、他的耕耘、种豆得豆，种瓜得瓜，这个展览看出来了。

　　最后讲一句，即使从世界范围来看，20世纪中国人物画也是伟大的，是最大的成就。如果新的美术馆建成了，我建议大为专门应该有一个厅专门陈列中国20世纪人物画，这边一个墙是蒋兆和的《流民图》，这边是黄胄3张的丈二匹，刘国辉以及在座的艺术家都可以放进去，这是我们民族的骄傲，应该对这样的艺术家要保护，让他们最后再为我们留下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