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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修行——在路上找到自己》后记

呼吸,兼及信仰

  《分开修行——在路上找到自己》后记

  呼吸,兼及信仰

  ■嘎玛丹增(四川 成都)

  我是一个缺少信仰的人。

  我知道,我的人生一直都在错误的道路上。所有的神灵,在我出生之前就离开了这片土地,它们在距离我心灵很远的地方,以未知的形式存在。上帝、安拉或者阿弥陀佛,在我的教育背景里,早就被我的父辈们软禁在迷信范畴。在世界本源单一存在的社会,我奔突于名利和油盐,愉悦于体性,无暇顾及心灵。我任性于音乐、诗歌、美酒和女人的感官,对宗教或哲学的多元和混乱,自然难分对错。

  虽然,我所处的意识环境,不应该成为信仰缺席的唯一理由,从我生命的开始直至当下,一直深陷于物质空间,它所锁定的精神地址,给其他线路贴了封条。长期的唯物活动,把我变成了一堆垃圾,醒目地摆在黑夜门口。我已经离开精神本源太久,很多时候,孤独潮水一样漫过我的白天黑夜,把我逼向了既不闻人间烟火,又不问精神向度的绝望边缘,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好像就是为了减少孤独对我的慢性毒害。

  不管我是多么痛恨感官对心灵的伤害。为了眼睛和耳朵,满足性欲和油盐,我一次次放纵自己,身不由己地自杀了心性的本色之光,让我的精神既昼夜失明,又无岸可依。或许,我需要一种信仰来安置剩下的日子,不管是宗教的或是哲学的。

  先知穆罕默德说:“如果你有两片面包,请你拿一片去换取水仙花。”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人生!既支援了体性,又救助了心灵。很遗憾,在我最有激情和可塑性的年龄,总是和信仰擦肩而过。于今,疲惫的尘世已经把我荒隔在精神之外,让我在寒冷的时间里惊魂不定。我自以为是地活着自己,从事喜欢的职业,选择意趣相投的人做朋友,自由地追逐喜欢的女人,生儿育女,声色犬马,无一疏漏。当这一切叫喊开始离开我的身体,突然发现,原来我既没有信仰,也没有信念,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上背井离乡。

  我试图放下那些物质的谵妄和追寻,给心灵一隅干净,同叫嚣的身体保持适度距离。事实总是高举刀枪,源源不断的忧伤绝望塞满身体,我激情于享受的感官,一次次背叛了我的精神。对荣耀名利的贪填,对美食形色的痴迷,对事实真理的人云亦云,毫无节制的爱情地理,把我挂在墙上,钟表样走着。我找不到一种当然的信仰,照耀心灵的道路。

  我崇敬有信仰的人,甚至嫉妒他们因此满怀希望。我希望安静地生活,像雪山草原的人们一样,贫富不争,万物平等,在信仰里呼吸,劳动并转经礼佛;在有限的土地上放牧牛羊,种植青稞和小麦;适度性欲和繁衍。也许我过分迷恋体性的欢愉和痛苦,一直和油盐酱醋纠缠不清。我曾试图通过不断地追寻和回忆,在死去的时间里寻求安慰,用一种死亡慰藉另一种死亡,结果就是最深的死亡。时间是多么的荒寒,没有一种记忆可以像日月星辰样恒定,记忆总是根据需要在不断粉饰中成为我们需要的式样,到了最后,没有一种真相能像真相。

  最后并不存在,我所知道的最后,就是时间安排的宿命。花开花落,草青草黄,谁都不是最后,谁也看不到最后。或许,我把佛教意义的轮回断章取义了。我只是在体性失语的段落,期望看见诺亚方舟出现在道路的远方,恭敬地聆听先贤圣哲在梦境中和我低语。我的观想,长跪在雪山草原,但远离了五色幡和喇嘛庙,诵经声翻开的黎明和黄昏,距离我总是那样的遥远。

  我在虚构一场又一场讨好心灵的幻梦,而我的身体对此充满了仇恨。体性和心性的争吵,就像耶路撒冷的铁钉,把我牢牢钉死在烟火世界。有时,我真希望约旦河岸尖利的玫瑰花茎,通过波多拉的双手,深深扎进我万念拥挤的头颅,让我在淋漓的疼痛中随风飘浮,忘掉那些行影相随的幸福和忧伤,剩下一门心事,留给青藏高原上空飞翔的鹰鹫。

  在我没有皈依任何一种信仰之前,找不到任何捷径,可以摆脱肉体和精神相互折磨的苦难,而我一直在亲手安排荒凉,使我的精神一贫如洗。我精心设计的尘世道路,永远不能改变时间,就像房子里那些纸质的花朵,不会枯萎也无需阳光和雨露,但毕竟没有根须和味道,徒有其表罢了,彻底错误着季节。

  我尽可能谨慎自己的言行,但身体对心灵的背叛,会在不同的时段死去活来,它们在尘世的各个角落流连忘返,并且总是闪烁着混乱而迷人的光斑。这种把戏一再重复,弄得我精疲力尽。

  也许我忘了,所有的等待和找寻都将结束。弥赛亚还没有出现,我的白天,是否正在到来?


美术报 阅读 00024 呼吸,兼及信仰 2012-11-03 美术报2012-11-0300010;2770944 2 2012年11月0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