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学习研究
书法的向导与导向
■傅德锋
向导,是指带路的人。导向是指使事情向某个方面发展。此两者的意思貌似相同,而实则不太一样。从语法上来讲,前者是名词,就是指某种特定的人,如导游、引路者等。后者既是名词也是动词,是指一种方向。学习研究艺术既需要向导,也需要导向。艺术上需要好的向导,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讲的要有名师指点。而一个学习者一生当中有无名师指点,其效率和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名师的点拨可以使你少走许多弯路,短期内就可颇见成效。倘若一生当中能够得到很多位名师的点拨,再加上自己的天分和刻苦努力,则完全有可能成就大才。反之,假如遇到的是庸师,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则会误人子弟,贻害不浅。同样,艺术上的导向也很重要,无论是阶段性的还是长期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需要明确的方向和目标,也需要相应的正确的方法。因此,导向是一个纲领性的东西,不可或缺。但事实上,在我们的现实生活和艺术学习与研究当中存在有一种误导和误读。
所谓误导,是指引导方向的人本身的思想境界、艺术造诣、修养见识等等本身就很有限,可偏偏就是这类人,往往出于自身性格或名利的目的,好为人师,以自我为高,在指导他人学习时,分不清高低雅俗,置一流的经典于不顾,或者直接让学生学习自己的东西,或者把一些不太如流的、技术含量差、艺术品位不高的东西介绍给对方。结果,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了大量的财力和物力,最终收获甚微。还有一种书法创作审美方向上的误导,这种误导具体表现在当下的书法展览当中。各种不良“风”气和“制作”习气的流行就是最好的说明。但其中尚有一些比较复杂的因素,我在下文当中会进一步对其进行分析。
所谓误读有如下两种情况,一种是导师对传统与创新的误读。其具体表现为:以点带面,以个别代替群体,以局部代替全局。比如,说到楷书的传统,就只把颜柳欧赵奉为圭臬,认为是学习楷书的不二法门。颜柳欧赵固然是传统的东西,它不仅是楷书的传统经典,更是整个书法体系的传统经典,但这些只是书法传统的一部分内容,如果认为是唯一,那就错了。误读的另一种情况是对审美导向的误读,也就是说,有时候展览的导向本身并没有多大的问题,而是具体的投稿者对其产生了理解上的偏差。比如上一届全国书法展一旦有某种书体某种风格的作品获得大奖,下一届时,马上就会有大批的作者纷纷仿效,追风逐潮,趋之若鹜,形成万人空巷的局面。诸如以往的“米芾、王铎风”、“小楷风”、“书谱风”“楚简风”和现在的“二王风”等等。评审者将某种书体某种风格的作品评为获奖作品,除了其他因素之外,更多地还是看作品的艺术质量本身。而非一味地刻意地去倡导某种书风。而参展者往往会以为这就是某种信号,再加上急于入展获奖等等心理因素的影响,纷起仿效,邯郸学步就不可避免了。
当然,不可否认,在展览的具体评选当中,难免会出现由于某些展览主持人和评委,因为自身喜好和个人审美观念的制约,不能以开放的胸怀对待各种书体各种风格的作品,对其他一些有别于自身喜好和风格的作品缺乏关注和包容,由此形成某种导向。当某种书体某种风格的作品屡屡获得大奖时,误导也就逐渐形成了。当太多的作者倾向于某种书体某种风格时,导致书风雷同、千人一面的结果也就是预料之中了。比如对作品形式美感的追求方面,当年全国第五届中青展,广西作者有4人获奖,他们的那种形式制作(包括裁剪、拼贴和染色),在当时来说无疑是一种有益的探索,但后来愈演愈烈,达到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就适得其反了。所谓“物无美恶,过则为灾”,其中的道理,不言自明。
艺术向导所起的作用,按理说应该是积极有益的。但前提是作为艺术向导本身要具备较高的思想修养和综合素质,能够看清形势,对中国书法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有较好的认识把握能力。艺术向导不一定就是创作上的高手,就像一个体育教练,他未必就是那个跑得最快、跳得最高的运动员,但他却可以教出这样的优秀人才。书法上也是如此,一个优秀的书法家未必完全是一个出色的书法教育工作者,而一个书法教育者,他可能创作水平并不高,但他未必不会培养出优秀的创作型人才。当代的一些大学院校里边,有很多老师就属于此种类型,他们尽管创作水平并不高,但他们具备较高的理论修养和教学经验,为国家培养了很多优秀的艺术人才。我们在对他们做出评价时,就不能一概而论,以点带面,全盘否定他们的艺术贡献和社会价值。作为一个学习研究书法的人,我们常常渴望能够得到名师的指点,希望自己的学书道路走得相对顺利一些,因为老师们必然有其过人之处。道理正在于此。
但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当下书坛,确实存在很多思想修养不高、艺术水准差强人意的艺术团体的带头人。由于他们身份特殊、在其他领域具有较高的社会影响力,他们在公开场合的出镜率较频繁,他们那种远离艺术本质的文章时不时就占据专业报刊的大幅版面,这就完全有可能对缺乏辨识分析能力的初学者造成误导。多年以来,书法界看似非常活跃,但迄今未能出现真正具有很高艺术品位的作者和作品,可以说与此具有很大的关系。他们对书法传统的理解和认识、对时代精神及观念的理解、对笔墨情趣和艺术价值的看法存在很大的偏差,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完全偏离了艺术精神的本质。在这种情况之下,就需要有识之士勇敢而大胆地站出来说话,为大家指明方向,还艺术以本来面目。
艺术向导具有各种局限,而艺术导向也可能只是一时风行,最终昙花一现。智慧的学书者则可以做到扬长避短,尽可能把老师的优点学习借鉴过来。同时还能够准确地认识和把握某种艺术导向的实质,既能紧抓机遇发展自己,又不至于卷入某种漩涡而不能自拔。也只有那种时刻保持清醒头脑,能够辩证地看待各种问题和艺术现象的人,才更有可能于将来成为真正具有开创意义的书法家,他的某些作品或某件作品也才有可能被历史所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