甪直赏联
■盛欣夫
出周庄,西北行数10里,有“六水”交叉成一“用”字,然又有吴淞江斜向而过,故成了一“甪”状字,小镇居其间,名曰“甪直” 。
进镇一抬头,只见一石牌坊,上有对联曰:
古镇远扬名,为存罗汉杨家塑;
唐诗晚开照,来拜江湖甫里祠。
背面又有联曰:
长桥短桥杨柳,人看旗出酒市;
前浦后浦荷花,鸥送船归钓家。
联语已把古镇之人文历史,自然环境浓缩于此,自然地把你带入一种优美之境。
甪直,隶吴县,北枕沪宁线,南抱澄湖水。境内湖塘错落,港汊密布,芦柳摇曳,鸥鹭弄水,鱼蟹满塘,稻米盈仓。镇内古迹众多,如宝圣寺、陆龟蒙祠、叶圣陶纪念馆、万盛米行等。
前联中“罗汉杨家塑”,指保圣寺中杨惠之制作的罗汉塑像。保圣寺始建于南梁天监二年(503年)规模甚大,僧众逾千,寺宇屡遭变迁,然罗汉像尚存(九尊),传为杨惠之所塑。杨惠之,唐开元雕塑家,吴县人,先与吴道子同师学画,后改雕塑。当时有: “道子画,惠之塑,夺得僧繇神笔路”之美誉。
联中“江湖甫里祠”即陆龟蒙祠,虽祠已无存,然有陆龟蒙衣冠冢、情风亭、斗鸭池等遗迹。陆龟蒙,唐代诗人,生年无考,卒于唐中和元年(881年)长湖甫里(甪直)人,字鲁望,号江湖散人,天随子、甫里先生等。著有《甫里集》,与皮日休齐名,人称“皮陆”,合著有《松陵唱和》诗集等(松陵,现为吴江市城关)。
背面联句出自明代诗人高启诗《甫里即景》
长桥短桥杨柳,前浦后浦荷花。
人看旗出酒市,鸥送船归钓家。
风波欲起不起,烟日将斜未斜。
绝胜苕中剡曲,金齑玉鲙堪夸。
将诗前4句换位而成。其实仍是顶对顶,额对额,忠实与原诗。全诗勾画小镇如画之美景,只待我们验证变迁后的古镇。
过永丰桥,走上塘街,前面即是沈宅。沈宅建于清同治年间,为近代教育家沈柏寒宅第。照墙上有“涟韵”二字,堂上悬着“乐善堂”大匾,两旁对联曰:
经济有成,事业俱自苦志起
读书最乐,俊彦都由名教来
还有一联:
和气祥光,清声美行
尊德乐义,合泽戴仁
上联“经济”即经世济民,以此为事业,先得立志。下联突出读书,然必先重教。此亦为沈家写照。沈柏寒,名长慰,字伯安,甪直人,其祖父沈宽夫曾在光绪年间重修甫里书院,柏寒从小得到名师指授。1904年,弱冠之年的沈伯寒东渡日本,入早稻田大学教育系就读。他在那里结识了同盟会于右任等一批志士,并与陈叔通、秉农山订交。树立了“启迪民智、教育救国”的思想,归国后一直从事教育事业。
第二联作者采用自对手法,非但上下互对,而且句内前后可自对。再看内容,用于今日,创建和谐社会,仍是合理合拍,并不过时,乃至“八荣八耻”多半内含于联中。这就是水乡之文化。
刚过三元桥,即到万盛行。
万盛米行是叶圣陶笔下《多收了三五斗》小说里的一家米行。米行始建于民国初年,由镇上沈、范两家合营,原名“万成恒”。其规模不小,有粮厫百间。店中有一联:
玉粲流珠,往来舟楫,粜籴市门频沸闹。
金芒分颖,存聚仓囷,闾阎户灶尽炊香。
联中“玉粲”指大米,“舟楫”即船只。“金芒分颖”谓谷物成熟。“仓囷”为圆形的粮仓。“闾阎”乃巷内之门户,全联描绘出了一幅粮丰仓盈、人欢市闹,小船装着喜悦、村间新糯炊香的美好祥和之景,令人神往。
再到中市街6号,看看王韬纪念馆,上有一联:
短衣匹马随李广
纸阁芦帘对孟光
要知其意,先识其人。王韬(1828—1897),清末改良主义政论家,吴县甪直人,名利宾,字紫诠。17岁中秀才第一名。他多次上书,进献“平贼”、“御戎”方略,当局未予采纳,他很失望。后赴英、法、俄译书、游历。同治13年(1874年)在香港创办《循环日报》,抨击时政、主张变法,他的变法主张比“康、梁”早20年。晚年在沪上主持格致书院,与丁日昌、盛宣怀等人游,曾担任《申报》编纂主任。著有《韬园文录外编》、《蘅华馆诗录》等数10种。
略知其人,就不难解读其联了,联中“李广”即西汉名将,下联 “孟光”乃东汉梁鸿之妻,夫妻隐居霸陵,耕织为生,后移吴地,梁鸿为佣,每食时,她举案齐眉,以示对丈夫之敬爱。观是联,可见其心路历程。早年立志,为国可“短衣”“匹马”如李广出生入死,到晚年,退而思,愿在“纸阁”、“芦帘”前,面对孟光般之妻,简朴、和睦地度日。
然即在厅后还有一联:
结想在霄汉
即事高华嵩
“华嵩”,即五岳中之华山与嵩山。是联乃康有为所题,可见王韬在清末改良运动中之地位。
还有很多,如建于清光绪年,先是杨姓武举所建,后易萧姓望族的萧宅。叶圣陶故居乃至众多的桥联实难一一枚举。
甫之曰,俯拾皆是联,
叠句既为史
2007年1月于甬上盛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