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李小龙
■谢海
我所认识的李小龙不是那个武打明星,他是一位画者,一位不善言谈、只知道傻乎乎画画而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年轻艺术家。说小龙是年轻艺术家,是因为他从事大写意花鸟画创作,而且今年刚刚40岁,是一个“惑”与“不惑”的年纪。
1929年,徐志摩、徐悲鸿那场著名的惑与不惑的讨论,是造型的方法论与审美经验在中国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也意味着中国传统绘画在何去何从的方向上的巨大争议,大几十年过后再看,依然有着积极的意义。不过,这与我说李小龙的惑与不惑无关。我说的是年龄的事情。吴昌硕40岁以后方以画示人;齐白石43岁才开始临摹八大、徐青藤的画继而由工转写;潘天寿41岁时,潜心创作,数量剧增,创作了我们今天许多耳熟能详的名作,由此确立了他在艺术上的独特面貌。按现代中国高等美术院校一般的流程,美院附中、本科再到研究生毕业,如果顺利,大约26岁的光景才学有小成,离40岁还有漫长的岁月。所以,我一直说,中国当下很难在象牙塔里培养出像样的写意画家——时间可以打败很多看似不切实际的理想——因为中国传统绘画特别是大写意绘画的承继者,40岁还只是一个开始。
传统大写意花鸟画技法有比较固定的程式、图式相对简单,入手还算便捷,所以,在当下的中国,从事大写意花鸟画创作和学习的画家相较于其他画科人数最多、水平最良莠不齐。人书(画)俱老,水到渠成,是写意花鸟画有所成的常态。年轻的李小龙却选择了这个画科应该不是心血来潮,选择东方式的渐修在某种意义上是需要勇气的。表面上,这是对西学东渐浓得化不开的今天的一种回避,而实际上是他对自己创作的一种充分自信体现。
传统大写意花鸟画创作更多的在意于经验,而相对轻于技术。我这里所说的技术不是洒肥皂水、吐吐沫那种蹩脚技法,而是画材工具的一些基本常识。现代工业文明已经让我们很难得获取原汁原味的绘画材料,换句话说,承继传统型的画家用现代的材料创作时原本就力不从心,又何谈继承二字。李小龙来自安徽泾县,他对宣纸有着特别的敏感,当慢慢地积累一些经验之后,他比常人更明白用什么的材质来呈现他要传达的效果。小龙说他这些年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把笔墨纸砚这些工具弄懂了。小龙说得轻描淡写,但我觉得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在我身边从不缺有Originality(这个词翻译成中文大概是创意的意思,也有着新颖、奇特的另一层含义)的画家,很多人画了一辈子的画也不知道净皮和棉料区别,没有尝试过松烟和油烟的差异,就像一个不知道大米和玉米味道的“美食家”我必须加上引号一样,我怎么也无法把没有常识的“画家”看作是画家。李小龙应该对Originality这个洋词不认识,他的作品中本身也缺乏创造力,他只关心画面怎么样更好看、更能打动人——这是一个东方式的问题。我相信,看过李小龙作品之后,对他艺术的思考和材质研究的高度我们就应该略知一二。我还相信,细心的观众看完作品后一定会想,在艺术创作中到底是技法重要还是想法重要?到底是常识重要还是知识重要?这不是一个伪命题,因为这有一个标准答案:在技法达到一定高度时想法重要,在没有常识的前提下知识毫无用武之地。
小龙早些时候曾求学于中国美术学院,后又得到何水法的亲授,并问业于孙其峰、张立辰。事实上,我们至今仍然能从李小龙的作品中看到这些业界名家笔下书写性和流畅感的影子,但我们又确确实实无法将他的作品具体地归入谁的门下。所以,今天所看到的李小龙的作品,必然让我们思考前辈和时人的图式将给其他从事绘画艺术创作者以怎样的经验?怎样的方法论能切实可行地解决创作中的实际问题?
凭我对当下中国大写意花鸟画坛之了解,70后生人作品能入我眼者不足20人计,李小龙的作品算是其一。2012年5月,小龙在一些热心的朋友帮忙下,在江苏美术馆举办了他的个人画展,这让我辈同龄人羡慕不已,我作为他展览的学术主持,写了数语引荐的话权作展览前言告知乡里。今天,把这个前言修修补补,写给没有参加小龙画展的朋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