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的元宵节
■马亚伟(河北 保定)
稼轩词多是壮怀激烈的内容,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金戈铁马的英雄。风花雪月似乎与他无缘,以致有人认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中的“那人”,是作者人格的象征,是写自己被统治阶级所排斥而又不肯趋炎附势的品格。
我以为这种理解太牵强附会了。辛弃疾的词多是掷地有声的铿锵之音,他在人们心目中便是满心家国天下、无丝毫儿女情长的形象。壮士英雄偶尔抒写心怀也会被戴上高帽子,做一些牵强的延伸理解。
其实,人的感情是复杂而丰富的,性格也是多侧面的。铁马冰河入梦的陆游的一首《钗头凤》让多少人为之深情而落泪;李清照婉约细腻的笔也会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迈诗句;苏东坡既会持铁板铜琶唱“大江东去”,也会字字含泪泣诉“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况且,稼轩词中也不乏“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之类的清新之作。他的词,内容广泛,风格多样。这首《青玉案元夕》写的就是他在元宵节寻找所思慕的“那人”的回转心思,也是稼轩词里明快婉转的作品。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是一个怎样热闹的元宵节!火树银花东起西落,开满夜空,辉煌灿烂。世上哪一种花能赛过烟花之美?瞬息之间变幻万千,闪着星光般璀璨的光芒,起落之间乍开簇簇亮闪闪的花束,又迅速凋落,不灭的是它带来的欢欣。也许正是因为其短暂,才会让人备感珍惜。正如伊人一个短暂的回眸,惊鸿一瞥,转眼又不见了。但那浅浅的笑靥已印在心上,牵引着他寻寻觅觅的脚步。
月已上了柳梢头,花市灯火如昼,伊人的倩影在灯火中迷离难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相簇相携。如此良辰美景,繁华盛会,谁不出来观花灯呢?玉壶流光溢彩,鱼龙飞舞盘旋,欢闹声声,光彩点点。熙来攘往的人群笑语喧哗,千姿百态的花灯让人目不暇接,鼓声箫声响作一片。要寻觅的伊人在哪里呢?花灯前欢呼雀跃的那一个是吗?宝马雕车里面若桃花的那一个是吗?戴着精致头饰的那一个是吗?与同伴笑语盈盈的那一个是吗?擦肩而过留下淡淡香味的那一个是吗?想必古代人们的娱乐方式就是这样喜庆,所以民俗文化发展蓬勃。古代女子也就是这样的时候有资格出来。
不觉间已是灯火稀落,人们尽兴而归。而有一双眼睛仍在寻觅,突然他眼前一亮:“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伊人笑脸愈加生动,姿态愈加优美。她步态轻盈,翩翩走近,同样的回眸浅笑。他看着她渐渐远去,留下一个美丽的梦。
辛弃疾,这个“醉里挑灯看剑”的英雄,铮铮铁骨中也有柔情一缕。他金戈铁马一生,却未能“了却君王天下事”。红尘中,哪个女子有幸用红巾翠袖,揾去英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