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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90版: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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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艺术论

  (上接第89版)

  “人就是创造的最后目的。”——这句哲学箴言是康德美学思想中的一个重要论点。从美学意义上来说,审美,不是集体主义的颂赞程序,它属于人在人文世界里精神的徜徉和漫游,又是自由思想所开放出来的精神之花,关系着生命本身的修为。

  画者要感悟画道与天道、人道之内在融通,勇敢探索艺术语言的表现方式。在苦练技法的同时,更要加深在文、史、哲、时、政、艺方面修养,触摸中华民族文化的深层积淀,关注艺术与社会的关系问题,要画忠实于自己内心的作品。

  几十年来,“极左”政治对中国文化艺术语言的破坏是灾难性的,甚至渗透到了它的美学术语、概念与基本观点当中,直到今天都没能完全摆脱。人道主义和思想自由如果不存在,良心的位置就不可能端正,艺术的本质也已蜕变,创作出来的东西很可能会成为腐烂心灵中吐出的一堆臭肉,污染人们精神食物的同时,还污染我们的生态环境。

  由于没有高尚的人文精神的支撑,加之信仰塌陷,孽衍权力腐败、知识堕落、道德沦丧、思想狭隘、弊病丛生。美术界不少人还把中国画坛当成了道德的屠宰场、江湖店。画人无品,为人无赖,派同伐异,派异伐同,一副拉、托、攀、套、做、捧、拍、拜、跟、唬的情状写照,道貌岸然内是太多苟营的聪明,太少通达的智慧,以及人不要脸鬼都怕:操守猥琐、同行间酸葡萄似的晦暗心态常常作祟,好名鲜实,争风呷醋,宗派之争,竞相诋毁,且财迷心窍、情色潜规则、哈叭狗一样奴颜婢膝、鄙俗下贱、倚门卖笑、乞食乞怜、巧取豪夺、坑蒙拐骗、言行背离、谄词令色、野狗抢骨头、巴结权贵求闻达,似大批灵魂枯瘪的过客被某种鬼诡怖悸的咒语锁定,梦魇已开始蔓延,急需用艺术良知来梳理内心的迷思!

  “四面江水来眼底,万家忧乐上心头。”尽管有时我会很懦弱,但仍愿希望如漫天野火,将我燃烧成一块硬铁,掷在大地上,也能发出铿然声响!苦胆忧世,孤望晨曦,风尘、云尘、红尘,时弊、世弊、史弊,犹有万千雷电袭来,一任诚透纸背,淅淅沥沥,倾情以恤。不诱于誉,不恐于诽,自辟一方境界,营造独立,锲而不舍,写我心画。

  艺术家是醒着做梦的人。精神的抽离与人文的失落必将导致艺术的平庸与恶俗化。作为一个社会心灵的思考者,艺术家必须深思,像一个行走在泥泞道路上惶然直行的苦吟诗人,用真诚去触摸灵魂,在风云变幻的天空底下,体证、观察、思考、表达、追问着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我同意人类学家泰勒的定义:“文化是人类一切活动的总和。”故高尚正义和自由发展是中华文明存在的活力根源。当前,中华民族的艺术发展,十分需要健全思想、完善灵魂;十分需要高尚的文化精神作为人文导航。艺术家追求真善美首先必须克服自己精神上的虚无。一个行尸走肉般的灵魂就如一块萎烂的精神枯木,如何去追求艺术与生命的意义?一位艺术大家必须从精神性上去找到对接这个时代的出口。只有保持对高尚文化精神源源不绝的热情并自我反省自己人格与精神上的欠缺,艺术家们才能有自我拯救的机遇而脱离庸俗。中国美术界要出大家大师,首先务必重建起高尚的道德精神的标竿。否则,讲得厉辞一点,什么“中国画的伟大复兴”、“中国画的大国风范”以及“中华民族文化复兴的桅杆已遥遥在目”等等口号式的演绎,都犹似断了头的蜻蜓,不着边际且没有任何意义。更遑论民族文化的伟大精神与高贵品格!

  多元的理论体系和思想资源有益于艺术创作的繁盛。但艺术家更要为艺术创作的文化价值负责。我们不能遗忘:良知是艺术家心灵深处的永远的呼唤,是艺术实践中永远的启明星。真正的艺术家是悲悯的,对人世间的苦难怀有一份同情。要坚守艺术的道德底线、正义的边界,并始终真挚地关注着人类的命运。艺术创作的一种最高境界是表现悲剧性之美感;是一个画家自己的生命、灵魂、良知对真、善、美最真诚的献祭!

  昨天的创新已成为今天的传统,今天的创新将成为明天的传统。传统的审美理想、创作理念在新的世纪必将受到新的审美情状、审美心理、审美创造的挑战。头脑僵化,保守颟顸,托古鉴抄,把技术当艺术,是艺术创作的无望之路。中国美术界十分需要一种独立创新的文化习性。纵观艺术史的发展,哪有思想被锁铐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怀疑是一切的开始,当大众论述仍以旧思维来看待传统艺术发展时,我需要登上一个新的高度,期待一个新的视野。

  我们虽然置身于现代化的信息时代,奇怪的是,谎言仍然深刻地影响着我们,并且成为许多中国人生活的一部分。一个走在时代前端、开风气之先的画家,要敢于挥动思想之纸,去抵抗猛冲过来的世俗之狮,去对垒鱼目混珠的吆喝,封建倒退的鼓噪,习惯的惰性,利益当前的短视。画家的生命是以具有人格精神的作品为标志的,一个画家是否具备生命的广度和灵魂的深度,也决定着这个画家画品的高低。

  每个人终将独自面对生与死的重大主题,不管是没有尽头的阴森凄凉,还是永恒的自由,我都愿以身相殉,做一个飞流直下的大瀑布的孤魂,为中华艺术人文精神的飙扬汇流涌潮,以响天彻地的呼啸呐喊,去冲刷人性中的精神荒原!

  艺术之魂由自己拥有,而名誉却只为世人所形成。我追求着一种高于物欲的生活方式,在属于精神意境的艺术哲理中,享受独自拥有的辽阔与苦乐。

  人的生命潜藏着人性与兽性进行的百年搏斗。人正由于是意境性的精神信仰、道德信念,审美激情的精神存在,才成为高于万物的蕴含高贵感和人格之美的灵性生命体,伟大的艺术也是高贵生命哲学驯化人类生命中兽性本能之后的诗性展现。

  崇高的艺术决不能成为经济和权势的奴仆。如果人的生存,只是为了权位、商业和金钱,缺乏对高尚精神、对高尚文化的追求;缺乏博爱、信仰和互助、自律,大家都不去服从美与爱的准则,我们人类的性格只会变得更加阴暗、暴戾,人与人之间就会增加更多的可怕欺诈,世间也必然会产生更多的罪恶。所以,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同时也能给人以思考的力量。

  想想德兰修女去世时,她全部的个人财产,只有一张耶稣受难像、一双凉鞋和三件旧衣服。相比之下,我目前拥有的物质财富已经很多了。有一天,我如果拥有过份的金钱死去,耻辱将会使我的灵魂永远无法得到安宁。

  一位属于中华民族的艺术大家必定能在不同势态的生命的过程里,以人格的自我期许,裂破古今,独行天下,不去依附于某种外在的力量或权势,在精神孤旅中为自己撑起一方理想主义的天空,在自然的意写中思索人类精神的奥义,以更宽阔的文化视角对自己的生命体验和家国历史进行省视;更能以泰然的平常心态去应对现实中的种种艰难与利好,包括灿烂夺目的喧闹和极度的沉寂黯然;自己的艺术创作,也决不可能成为政治权贵的应景和市场买卖的附庸。

  这个年代,社会往往被一种非人性的期待价值所遮蔽。“大惑易性”,可怕的丑恶,是社会精英们愿意与自己心里都知道的丑恶粘连并任其埋没良善。我很担忧,强梁如果就成了公理,不仅摧毁法律,而且还摧毁道德人伦。当权力异化、价值混乱、信仰真空演变为社会的内在危机,当良知与正义沦为一种孤立的痛苦,思想再柔弱,却始终指向存在,指向精神,指向灵魂。在物质占有人性的生活方式成为主流生活的时代,中国艺术界人文翘楚的一群,更要为思而在,在世俗的庞大得难以想象的力量的重围中,不断仰望星空,远离聒噪的文化超市,踏破锈蚀斑斑的政治铁栅,摆脱流畅得牛皮哄哄的狭隘民族文化主义,穿越现实与精神的迷宫,贯通智识与性灵,在错综复杂的乱象中分理出能代表人类正确文化方向的现实状态,从聪明头脑运作的高级生存者,趋升为心灵指向的智慧的诗意存在者,并以面向整个人类优秀文化的对应姿态,在艰难中去重建遭劫和被毁的精神家园。尽管跌宕崎岖,这也是中国文化自我更新的必经历程。

  权力有丧失的时候,金钱有散尽的时候,美丽有凋零破败的时候,生命有结束的时候,50年、100年、500年、更久地过去了,真正的艺术家将随着他们杰出的艺术超越时代。当我的灵魂驾鹤远去,当这具碳水化合物的凡胎肉躯被送到火葬场爬烟囱之际,如果能享受这种一生尽头极致的无憾,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无庸置疑,在21世纪的今天,任何一位中国艺术家如果仍然缺乏对人类自由精神的认识,对生命的意义没有坚定的信念,无灵魂、无独立人格,自私冷漠、唯利唯我,老于世故中为自己思想精神划出的是一条向下的曲线,不知公共关怀的意识为何物,缺乏起码的人道主义立场和人文情怀,没有艺术家的人格气场,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创造和传承精神财富的人,他的艺术生命的整体状态就会不自觉地僵硬起来,虽然拥有极高的艺术秉赋,都称不上、成不了艺术大师,最顶级也只能算得上手艺精湛的工匠老师傅!

  一些朋友看到我2005年以后创作的梅花、紫藤、飞鸟等画中物象,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我是有意识地与传统中国花鸟画的笔墨拉开一些距离,同时渗和西画中色彩、几何图式方面的效果。更主要的是,我画的诸如梅花、紫藤,飞鸟等,它已不再是现实中物体本身的再现,揭示及获得的是视觉形象的第三者。或是我与所描绘物体两者意象的结合;或是我与此物体之间关系的一种展现。那是一种心灵感应方面的契合。创作时的某一瞬间,甚至会感到自己的灵魂出窍,进入了富有争议的第四空间中。虽然稍纵即逝,但那一种无比自由舒畅的精神快感,令手中之笔,格外任意恣肆。

  艺术之所以存在,绘画的视觉效果之所以感动人心,重要的一点是在于其有着内在的精神机制的支撑。大艺术家应该是艺术思想的探险家,还时时有意识冒险的冲动。而不是光听政治家们告诉自己已重复千遍的陈旧的论断。一个没有伟大哲学家、伟大思想家、伟大艺术家的国度,一定不会有伟大的政治家。

  任何一种文艺思想及美术理论,艺术家们只能把它看作一种思想启示,能借鉴、可质疑、需发展。必须指出,伟大的艺术不可能是某种政治功利手段之下一元化的列队集合体。我赞赏中国美术界一些人对振兴现实主义艺术所付出的努力,但也要提醒他们,20世纪50、60、70年代盛行的写实主义潮流,并不是中国绘画艺术与人类艺术唯一的思想资源,要尊重多种艺术形式的存在和发展。

  华夏曾经是一个千年专制的国度,一个特权腐败深入骨髓腐朽堕落的阶级社会,一个敌意仇恨恣意张扬、爱与信任如此缺失的丛林世界。中华民族经历了太多的流血牺牲,我每次读到蔡文姬“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及曹操“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诗句,对那些“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战争狂徒、那些用阴谋屠杀来掠夺权力,还额外向世界和历史索取名誉的政治人物,产生不出丝毫的敬意。那决不是我们这个民族所需要的精神美学啊!我认为中华文化复兴决不是传统文化的复古,也不是以传统政治、农业文明的生存经验,对孔孟之道中的封建余孽以及皇权专制文化的再次张扬。我们要警惕帝王思维、臣民思维、奴才思维、暴力思维对今天的文化艺术的腐蚀;我们要防止知识分子精英群体人格的集体卑琐和庸俗;我们要拒绝旧历史的再次恶性循环和经世累劫;我们要坚决摒弃狭隘、狂热的民族主义情绪中滋生出来的那种所谓的“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捍卫。”人类文明进程走到现在,岂容漠视人权、民权,充满杀戮、阴谋、潜规则的封建专制文化又来狰狞作孽!吃“人血馒头”的深深噩梦可醒否?否则都是缘木求鱼和无根望树的负筛选。我们要坚持以21世纪科学与民主的精神,以现代意义上的公民思维,对传统文化在理性反思中继承优秀和超越发展。今天的有志气的艺术家们,十分需要拿出我们这个时代的智慧和勇气,坦然直面走出那一片淤积了千年的封建泥沼!

  (下转第9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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