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 母狼 猎人
■刘元堂
山神住在山神庙里。
山神高大硬朗,雄伟无比。他终日站在高山之巅,俯视丘陵河流、田地湖泊,以及山中万物。在山神的护佑下,方圆百里之内,草木丰盛,畜兽肥壮。
山神高寿几何?山神庙碑志记得清楚:大清康熙年间建。
每年三月三日,人们带来鸡鸭点心等祭品,点燃高高的蜡烛和袅袅的贡香,跪在山神脚下,磕头震天响,求山神保佑田里有好收成,家家有好日子过。
母狼住在山神庙下的一个悬崖洞窟里。
母狼很瘦,却极其灵敏。母狼曾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在其生第二窝孩子时,她的丈夫——公狼被猎人打死了。后来更为不幸,猎人趁她外出为孩子觅食时,爬到洞口把嗷嗷待哺的小狼崽全部摔死。
母狼很孤独。
猎人住在村西头。村子里的人们世代务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庄稼才是他们的命根,村里本来没有专职的猎人。
猎人游手好闲,不愿伺候地里的庄稼活儿。他扛了枪,整天在山里晃悠。有时几天打不到猎物,便把村民家养的鸭鹅,当作野鸟射杀。更可恶的是,猎人自恃身壮体胖,且手里有枪,在村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猎人从未把山神放在眼里。他时常带了猎物在山神庙里用柴火烧着吃。酒饱饭足后,猎人踢一脚山神,说道:“哎!老头!你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吗?”
猎人有一桩心事,他要打死母狼。狼肉味道鲜美,一只狼皮能卖不少钱。但好几次母狼都机警地从他的枪下逃过。
一个暮秋季节,村里一个两岁多的娃儿,吃东西时不小心给呛死了。年轻的父母撕心裂肺,伤心欲绝,买了一口小小的棺材,把他葬到西山的坟地里。
第二天清晨,村里一位早起上山干活的老汉,路经坟地隐隐约约地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壮着胆走进坟地,发现母狼蹲在孩子身边,孩子坐在那里哭泣。老汉并不害怕母狼,自古以来狼从没伤害过村里的人。他大胆地走向前去。母狼瞅了瞅孩子,又瞅了瞅老汉,拖着干瘪的肚皮悄然而去。原来那个娃儿并没有死,他苏醒后在坟墓里哭泣,夜里觅食的母狼用蹄子刨开泥土,把孩子救出来。
“狼蹲的地方,有一大滩口水,把地湿了一片!”老汉说。
猎人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
“舍不得孩子打不到狼!”他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一天夜里,他把自己熟睡的孩子背到坟地里,自己则埋伏在坟地的周围。孩子醒后,害怕而大哭……
翌日,猎人用枪背着母狼的尸体,咧着嘴,在村里炫耀。
村里许多人悄悄地为母狼落泪。村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叹息道:“我的山神爷啊,您为何不保佑这只可怜善良的母狼啊?”
十年浩劫,人们拆了山神庙,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倒巨大的山神爷。没了庙的衬托,山神爷依旧怒目圆睁,威严无比。
村干部请了邻村的几位壮汉来帮忙,依然徒劳。山神粗大厚重的底盘已和山石长在一起,没人能推倒他。
猎人不以为然。“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吗?一群笨蛋!”他说。
猎人用一根绳子,一头系在山神脖子上,一头系在自己脖子上。用力猛拉,山神果然轰然倒塌。
猎人也随之滚落下山崖,脑崩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