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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8版:副刊

印若居谈艺录

■沈奇(陕西 西安)

  实则书画及陶瓷艺术与诗歌之间,本来也是有内在一致性的。

  中国古典美学讲“诗画同源”。这个“源”之所在,不外乎两点——

  其一是其共同具有的诗性化的生命意识。由此形成其创造轨迹,大体都趋向于由自然“物性”到语感“诗性”的“气质化”,而至“诗意自性”的过程;

  其二是其共同具有的单纯性的形式美感;既是最单纯的艺术,又是最丰富的艺术,也便又是最为高难和艰深的艺术。

  宋人王安石名言:丹青难写是“精神”。

  这“精神”按现代理念引伸开来讲,既指丹青之作能否表现出对象的内在之精气神,所谓“传神达意”;又指为丹青者之主体精神,是否真,是否健,是否纯,是否有真正的艺术家所应有的真率情怀、健朗心理、淳朴灵魂,以及有理想有抱负的诗性、神性生命意识,而以此灌注浸透于作品之中。

  一切艺术文本,都有其“面”与“底”的双重性。“底”为精神,“面”为语言(在中国画中,语言即笔墨);精神的底蕴最终是要通过语言形式来表现而传达的。二者互为表里,相生相济,不可偏废其一。

  这也是成熟的艺术家与一般艺术爱好者的分野之所在。

  由“宣传”而“市场”,当代中国文化语境下的美术创作,大都由“自得”而转为“经营”了——本来是艺术家之主体精神与艺术语言、艺术文本之间的“自我对话”(此乃艺术创作的第一推动力),现在变成了艺术家携带“预谋”与“心机”的一种与“市场之神”、与“展览之主”之间的对话,所谓“他者”性的对话。

  如此伤神妨意之心理机制迫抑下,岂能有真情实意为丹青写精神?

  “现代”以降,麻烦来了,要“启蒙”,要“新民”,要“配合政治”,继而要与“市场”与“国际”接轨,转来倒去,总有一个预设的“宣传”姿态或“代言”角色,和那些要接受“宣传”与“代言”之对象的影子在那里等着你,故无论是从发生还是从接受来看,都再也难得“自得”之在,而远离纯粹的真善美之艺术本质和艺术境界了。

  艺术创造的本质在于自由的呼吸。

  无论是迫于权势(主流话语的宰制)、钱势(商业文化的困扰)、还是纷乱的时势(变革思潮的冲击),一旦失去创作主体的本真自我,呼吸不自由了,创作便会变质——或变成他者话语的投影与复制,或流于丧失根性的空心喧哗。

  这是当代中国文化语境下,一切中国艺术家面临的基本命题。

  艺术之于艺术家,不单单是一种职业,更是作为一个真纯的人文知识分子真实而自由的呼吸的通道,一种诗性生命的托付与精神守护。

  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全部的艺术,作为存在者之真理,本质上是诗。”

  历史已一再证明:艺术远比宗教比哲学更为忠实于肯定文化的理想。

  而一切优秀的艺术家,必然同时也是优秀的文化人——文化乃艺术之母,艺术的皮骨肉必须有文化的精气神为生命灌注,才能生生不息永存于世。

  有如人群是分层次的,其实艺术家族群也是分层次的。

  有人喜欢做高梦,有人喜欢做低梦,有人根本就不愿意做梦。

  当下中国文化形态,引诱的是欲望,追求的是流行,操作的是时尚,经营的是功利,造就的是不再眺望蓝天和追求梦想的人(包括大批行走于艺术界的所谓“艺术家”们在内)。

  而如果连他们都只能做低梦甚至不再做梦,这世界就很是乏味了。

  人之境界即艺之境界。

  人至何境,艺方能至何境。

  仅以中国美学而论,向来是要讲这个理的。

  是生命的质量决定了艺术的质量;

  是灵魂的深度决定了视觉的深度。


美术报 副刊 00018 印若居谈艺录 2013-06-29 3026710 2 2013年06月29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