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书画院院长工作会议暨“同源异构·萧云从与新安画派诸家书画艺术源流”研讨会成果丰硕
6月23日至27日,2013年度安徽省书画院院长工作会议暨“同源异构·萧云从与新安画派诸家书画艺术源流”研讨会,在安徽宣城泾县成功举办。在安徽各市书画院院长讨论画院工作同时,书画院领导和书画家们就明末清初的著名画家、新安画派的开启者之一萧云从其流派艺术,以及书法绘画同源异构这一主题进行了深入研讨。
明清以来的中国艺坛上,皖籍艺术家明星璀璨,以程嘉燧、李流芳、渐江、戴本孝、梅清、萧云从等为代表,产生了众多画家群体如新安画派、黄山画派、宣城画派等等,对中国绘画史产生了重要影响,对今天画家的绘画创作具有重要借鉴价值。萧云从是安徽芜湖人,明末清初的著名画家、新安画派开启者之一,版画上与陈洪绶并称为一代书画大家。研讨会上,与会者多角度地探讨了萧云从艺术个性和学术思想,尤其是对书画同源异构的深远意义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近几年来,安徽省书画院系统在抓日常工作的同时,一直强调学术的重要性。将一年一度的工作例会,扩充为研讨安徽艺术大家、从学术高度挖掘、整理具有新安地域特色的优秀传统文化的载体。从2010年渐江诞辰400周年学术研讨会、2011年梅清与宣城画派学术研讨会、2012年戴本孝与新安画派学术研讨会,到今年的萧云从与新安画派诸家书画艺术源流研讨会,安徽省书画院连续4年的实践,已成为全国独有的文化现象,其积极意义和深刻影响得到了业内人士的普遍称赞,也有力地推动和促进了新安画派研究和安徽当代美术创作的发展。
安徽省书画院院长工作会议暨“同源异构·萧云从与新安画派诸家书画艺术源流”研讨会成果丰硕
郭因(著名美术史论家)
大师不同于专家,大师必须有多方面的修养,有很高的综合素质,萧云从这个人是完全可以称作一代大师的。
他首先是有很高的道德、情操,在明朝反对奸佞邪恶,在清朝不满异族的残暴统治,赞颂忠臣义士,同情人民疾苦,写诗作画,常借以寄托自己的种种感慨。他以《闭门拒客图》及其题跋,鞭挞身为宋朝宗室而投降元朝去做官的赵荣禄(子昂),而赞赏因此拒不接待赵荣禄的赵子固。并即以子固的画法作图。他以《西台恸哭图》表现宋代谢皋羽在西台恸哭痛感宋室之亡的情景,借以抒发自己痛感明室之亡的悲愤。以自己强烈的主观情思去选择并熔铸了最适合于表现这种情思的历史事件,很好地处理了主观情思与客观事件的关系。
他学养丰厚,有多部著作。他写诗作文,包括题画诗跋,无不精彩。惜其所著,全未刊行,多已散失。但仅从其传存下来的少量诗文作品看,确有非凡的才情与深刻的思想。
于画,他山水、人物、花鸟无不擅长,书法亦极俊秀。有如此种种素养与成就的画家,不仅在今天看来是奇迹,在当时也是为数不多的。
他登泰山、渡钱塘、游览长江两岸、师法自然,创作《太平山水图》,很好地处理了主观情思与客观景象的关系。
他画《离骚图》等人物画,其人物与衬景,不仅造型准确,而且极其传神,即或不守绳墨,仍然栩栩如生。他很好地处理了绘画对象形与神的关系。
他画《青山高隐图》,是因为年届五十,想到往日清兵入关,明朝覆亡,自己流离颠沛,深觉“人处乱世,上不得击栉杼奇,次不得弹琴高蹈”,遂向往于青山高隐,因而画出了此图。这是在确定了所想表现的内容之后才去构思表现内容的适当形式,很好地处理了作品内容与形式的关系。
他画《秋山行旅图卷》,景物极其繁复,然而奇岩、瀑布、怪石、奇松、乔木、修竹、湖沼、溪流、石桥、栈道、山村、茅舍、茶亭、宝塔、船只、酒旗、牧童骑牛、行人乘马、旅客跋山、闲人垂钓,远、中、近景层次分明,诸般景象,组合得有如天造地设,很好地实现了多样而统一这一要求。
他创作《太平山水图》,画家乡山水,既如实地反映出了实实在在的客观景物,却又根据不同的描绘对象,分别借用了吴道子、李思训、王维、荆浩、关同直到黄公望,沈周、唐寅等30多家的技法,并加以变化,使《太平山水图》43幅各具特色,很好地处理了真山真水与传统技法的关系。
他为彭旦兮作山水长卷,既参考了黄公望的《秋林图》,又参考了王蒙的《秋树图》,但觉得他俩都“未尽变”,都有不足之处,就又变化与发展了黄、王二人的技法;他的全部画作几乎既取了元代四大家淡逸雅洁的风格,也吸收了唐、宋院画家浓丽鲜艳的作派;他出入唐、宋、元、明各大家,而又终于“原本古人,自出己意”,“不宋不元,自成一格”。很好地处理了古人与古人、古人与自我,既综合继承传统,又自我推陈出新的关系。
在技法的具体运用上,他在所作《深山溪流图卷》的题跋上,曾特别提到画山水既要讲究墨气,更要讲究笔气;他自己的作品也就曾被清人黄钺赞为“笔踪健拔,墨法亦苍润”;他对其早期作品《秋山行旅图卷》,白诩“筋力强壮,工细自适”;后来,清朝乾隆皇帝在看过这幅作品之后,为之题诗,也赞其“粗中具工细”。由此可见,他在处理笔与墨、粗与细等技法的关系上,也是很有艺术匠心的。
他作画都要题诗题跋。他的即事忧时之作学杜甫;而一般题画诗,基本上是学王维,大都能强化画作的意境。他又精于书法,篆、隶、真、行、草,均所擅长。最突出最感人的是《太平山水图》43幅,均以篆字标题,再以隶、真、行、草题写诗文,字体俊逸疏朗。他很好地处理了画与诗与书法的结合,复加印章的配合,形成了一种整体和谐的美。
唐跃(安徽省文化厅副厅长、美术理论撰稿人)
我结合平时思考谈三点想法。
一、关于“同源异构”的理解。研讨会的主题是“同源异构”,应当是指书法、绘画同一源头,流变而成两种面貌不同的艺术形态。中国画的许多关键词都体现了这个意思,如“以形写神”、“写意”、“笔墨”等,明明是画,偏要说“写”,跟书法有着密切的联系,至于“笔墨”,也是书法、绘画的共享手段。
从表层上理解,“同源异构”有个以书入画的问题,也就是把书法用笔运用到绘画中。其实,讲究笔法、追求笔意,这在书法与绘画是相通的,表明两者是一个源头,两种流变。
从深层上理解,中国画明明是画,偏要说“写”,很值得深入琢磨和细心体会。在我看来,“写”是画,但又不等同于绘画和描画,而是简约的画和模糊的画。“以形写神”的完整解释应当是“以形态换神态”,体现了中国画的独特创作思维:通过简约而又模糊地摹写,使物象的物理形状得到淡化,为的是强化物象受到画家主体情感洗刷后流露出的精神状态。这种创作思维是一个加减法,也是一个辩证法,虽然牺牲了笔下物象形态的丰富和清晰,却与充分而又细腻地表现物象神态互为因果。换取了对物象神韵的把握。这样理解“同源异构”,是不是更接近我们耳熟能详的这个概念所内含的中国画的技术特征。
二、关于“诗书画印”的理解。唐代张彦远比较早地提出“同源异构”的说法,不仅说明书法与绘画的关系,还涉及到中国画的本质特征。随着中国画的发展,宋元以后又出现“诗书画印”的说法,是对“同源异构”的拓展,不是从书法、绘画两者关系上,而是从诗歌、书法、绘画和印章四者关系上说明中国画的思想特征。
从表层上理解,“诗书画印”构成画面空间上的互补,给了中国画一个完整的布局形式。由诗歌和书法构成的题跋如果位置恰当,对简约的、半边一角的画面是结构上补充和映衬,朱红的印章能够以朱破墨,对水墨画面是色彩上的补充和映衬。
从深层上理解,“诗书画印”四位一体,构成一种有意味的形式,体现了一个画家的情趣和修养,就像陈衡恪所说:“知画之为物。是性灵者也,思想者也,活动者也,非器械者也,非单纯者也”。中国画不是忠实地再现客观物象,而是表现主观意象的精神性产物,所以很含蓄很蕴藉,往往留下绕梁三日不绝的余味和充分的想象空间。这样一来,宋元以来的画家们不满足于单纯的画面呈现,调动多方面的知识库存和学养储备,运用多方面的手段如书法、印章、诗歌等渲染画面的主观意味,点拨和阐发画外之意。从这个意义上说,“诗书画印”的结合在中国画里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不可或缺的完整结构。
三、关于新安画派研究的两点建议。新安画派的研究近年来取得许多成果,但是还有继续深化继续拓展的空间。
第一,把新安画派放到中国绘画史的坐标框架里去研究。新安画派不是封闭系统,而是一个开放系统,研究时应当打开中国绘画发展的视野,更多地瞻前顾后、继往开来。往后看,清代早期、中期、晚期的中国画坛分别由新安画派、扬州画派和海上画派领衔,那么,新安画派与扬州画派有什么联系?与海上画派有什么联系?值得研究。稍往前看或者平行地看,新安画派与“四王”的关系需要研究,显然不能定位在对立关系。“四王”是明末清初画坛的主流,新安画派和“四僧”在画法上标新立异,为当时的画坛吹进了清新的气息,是互补与传承发展的关系。绘画史的主线就是不断的传承、发展。
第二,把新安画派作为一个群体来研究。画派是一批生活地域接近、生活年代接近、生活的地域和年代的文化氛围接近,思想观念和创作题材、创作风格接近的群体结合,显然是一个群体概念。当下的新安画派研究既有扩大化的倾向,也有缩小化的倾向。就扩大化而言,把同时期的石涛、梅清等不是新安籍贯的画家说成新安画派是否合适?还有,黄宾虹是新安人,但是隔了很长时间,画法上也大相径庭,说他发展了新安画派没有问题,说他是新安画派殿军需要斟酌。就缩小化而言,如今研究渐江比较多,对于海洋四家中其他几家研究不够,查士标画得很精彩,晚年在扬州,与扬州画派不无联系,很值得研究。另外,程邃、戴本孝等开始得到重视,但是还不够。至于郑旼以及渐江的四个弟子祝昌、江注、吴定、姚宋等,都应当引起足够的重视。
刘继潮(著名美术史论家)
我从三个方面来谈点看法。一是“萧云从的守成”。萧氏山水画的独特性,不在惯常所论的笔墨,而在形态处理与空间表现上。徐邦达编《中国绘画史图录》,收有萧云从的《设色山水卷》作品。《设色山水卷》作于公元1666年,萧氏年71岁。萧氏自题:“丙午菊月,卧居静斋,倏忆河阳李晞古年今八十,多喜作长图大障,至为高宗所眷爱,爰题其卷曰‘李唐可比唐李思训’。余草野中人,无缘献纳,近虽衰老,犹不肯多让古人。于是极力经营,勉为此卷。自觉落笔矜慎,涧谷幽探,峰峦明秀,亦生平所仅有者,藏之以俟知我。区湖萧云从画并记。”题后钤朱文“钟山老人”、白文“萧云从印”二印。但徐邦达所选萧氏此图,说明徐老是很有眼光的鉴赏家。萧氏还画有《黄山松石图》卷,《溪山无尽图》卷,《江山万里图》卷等,徐邦达所选《设色山水卷》,独为萧氏自认为是:“极力经营”、“落笔矜慎”、“亦生平所仅有者”的得意之佳作。
萧云从在自己的作品上多次题写“学洪谷子”、“学荆浩”、“学李成”,可见萧氏画学起步甚高,上追山水之源头。可以想象,萧氏对五代、北宋山水传统的神往与诚敬。
值得注意的是,自明代始,传教士的进入,西方绘画也随着带入中国,传统中国画自给自足的平静已受到干扰。萧云从的时代,中国画传统开始受到挑战,中国画的纯粹性遭遇动摇。中国绘画传统路径受到科学主义的严峻打压。然而,萧云从却能守住心中对荆浩的虔诚。荆浩在《笔法记》中以神话寓言的方式,借“仪形野人”老者之口,恰如神谕般地发出醒示:“子既好写云林山水,须明物象之原”。早在五代,荆浩发明的以“物象之原”为根基传统山水画的写意“轨辙”,即宇宙本体论路径,完全不同于西方古典写实绘画再现式的视觉反映论路径。简单地说,“明物象之原”,即是“本体之观”感悟原比例——丈山尺树寸马分人的智慧。而西方古典绘画视觉反映论路径,却固执近大远小、近实远虚、近浓远淡的三维空间。
二是“渐江山水画的生发”。有学者由气节而引申对渐江绘画风格的探讨,提出:清逸、荒寒、简淡等,不失为一种研究的视角。但未能触及绘画自律性以及画家创构画面形式的独特性。渐江得武夷、黄山真面目,多取山雄岭峭、奇岩巨石。纯以中锋勾取,线迹严谨简洁,遒劲空灵。受造化启示,而心源有得,构图形式意味强,具有量感和张力,变化而严整,丰富而雄强。
以表现黄山而论,渐江开一代风气之盛。继之有梅清、石涛等。在画史上,能与渐江的绘画形式语言相近、相通,具有同构而异体者,唯萧云从也。萧长渐14岁,可以认为,萧渐亦师亦友的画学互动关系是存在的。
第三,关于今后新安画派研究的建议。首先,要突破古典绘画空间问题研究的瓶颈,搞清新安画派笔墨与空间两大独特性的内在机理与秘蕴。其次,把新安画派放回到明清整体文人绘画体系的历史大背景中,厘清与董其昌的传承以及与“四王”等的互动关系。
王平(中国国家画院美术研究院研究员、艺术信息研究中心主任)
萧云从是一个有多领域成就的艺术家,诗书画外,还对版画、铁画创作有很大贡献。尤其是他创立了独特的实景山水画风格,有别于当时画风,影响甚大。
一、萧云从的艺术成就,山水画方面,融宋元诸家笔墨、丘壑于一体,有评者以为:“以黄公望的瘦树、山石为之纵横,润以马远泼墨之法”,乾隆也曾题诗盛赞萧氏山水:“几点萧萧树,疏皴淡淡山;由来以意胜,无不寓神间。”
《太平山水图》是萧云从代表性作品,公元1648年夏创作并被刊刻,其中有关当涂胜景的就有15幅,有关芜湖的有14幅,有关繁昌的有13幅。所画既真实又有新的意境。43幅中没有雷同,各具特色,充分流露了画家热爱乡土的感情。《桐阴论画》作者秦祖永说:“(萧云从)所绘《太平山水图》追摹往哲,工雅绝论,极为艺林珍重。”
人物画方面,云从继承发扬李公麟的白描技法,代表作为《离骚图》。所画人物造型准确,神态动人,乾隆得云从《离骚图》后,命侍臣补绘重刻。
版画方面。明代至清初是中国版画的黄金时代,尤以萧云从山水、陈洪绶人物成就为最。前面所说的《太平山水图》既是中国山水画精品,也是版画杰作。
二、萧云从的艺术影响,一是创立姑孰画派。姑孰画派,是明末清初之际活跃于太平府及相邻地域的一个画家群体,群体画家直接或间接受到萧云从艺术思想和艺术语言的影响。二是对新安画派的影响。萧云从对新安画派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艺术营养。他是新安画派的主将渐江的老师。渐江早年从学孙无修,中年师从萧云从。
他对新安派其他画家的影响。例如:被称作“新安四家”之一的孙逸,字无逸,号疏林,休宁人。入清后,隐遁于芜湖城北,常与萧交往,终成挚友。又如:汤燕生,与云从来往甚多,黄钺曾为萧、汤编纂诗文集,名为《萧汤二老遗诗合编》。
对梅清、戴本孝、石涛等的影响,宣城画派的代表人物梅清,约在20岁前后,曾去芜湖拜见前辈画家萧云从;清初四僧之一的石涛,也从弘仁与梅清那里间接地受到萧云从的画学思想和创作理念的影响。指导创造了芜湖“铁画”,云从晚年结识铁匠汤天池,指导天池以铁作画,创制铁画。奠基日本南画,《太平山水图》刻本与《离骚图》刻本,曾流传日本,《太平山水图》为大坂兼葭堂收藏,经翻印后,广泛被日本人临摹,他们称之为《萧尺木画谱》、《太平山水画帖》, 由此奠定了日本南宗画的基础。故日本学者秋山老夫在《萧尺木与〈秋山行旅图卷〉》中指出:“萧尺木艺术的影响,在我国绘画发达史上有很深的意义,这是谁都必然承认的。”可见,萧云从影响了一代画风,并影响到日本绘画,在绘画史上,应为不可忽视的重要存在。
刘廷龙(安徽省书画院院长)
皖南地区画家群的领袖人物非萧云从莫属。其实真正意义上的新安画派领军人物并不是现今普遍认为的渐江,而应该是当时居住在芜湖城中萧家巷里的萧云从。渐江的绘画风格曾师从于萧云从,受其熏陶一改昔日画风。渐江48岁时为胡曰从作有《十竹斋图》,当时南京的曹寅曾在画上题:“渐师学画于尺木,而品致迥出其上。”可见萧云从对渐江的绘画风格的影响是不能被忽视的。在萧云从的指点下,渐江直接以宋元人法入画,一改其旧作之繁复,而直接以线条的粗细枯湿来为山石造型。从而使其笔下的山石结构更趋方棱、险逸、冷峻。删除了多余皴擦面,取而代之的是以草木竹树等来丰富画面,克服了因线条构成山石所造成的简单的弱点。王石城在所著的中国画家丛书《萧云从》中称:“萧云从在渐江之前,并将取得经验传之渐江,《黄山图》就是很好的说明。不但如此,我们看到渐江的作品以庚子后为多为好,也就是渐江51岁以后的作品质量提高了,这固然是他的生活实践和创作实践的结果,但也是与萧云从的指导和帮助分不开的”,后渐江格调遂高,后人评价其不在倪黄之下也是当然的了。
我们对待历史不能片面地看问题,不能把区区皖南地区内的画家群人为地划分为宣城、姑孰、黄山、新安诸派。其实整个皖南地区,不论是从人文历史还是从风俗习惯上看,由于地域距离之近,都是非常相像与接近的。整个皖南地区画家的风格也都是相当近似的,而整个皖南地区的画家群的领袖人物亦当然非萧莫属了。
题跋的画龙点睛之妙。文人画的主要特点是有卷轴气即为书卷气。文人们在弄翰中把真情实感寓于画中,而那些画笔所不能传达到位的心灵深处的东西,则以另种形式——题跋显现和替代。因此,从现今所能看到的元明及清初的文人画,特别是明人作品,不论是逸笔草草写意小品抑或巨制大幛都留下了许多精彩绝伦的题跋。题跋除了实际意义外,某种程度上还以书法内容长短、参差,代替或补缺了画面上某种虚景部分的不足所带来的尴尬,使文人画的表现语境更具民族化。诗、书、画、印这一构成文人画特殊要素,是不可以其他形式替换的。稍后加之印章的介入,使得原先已十分丰富的画面又变得更加楚楚动人,文人们因惧铸印的繁琐和匠气,转而钟情于松脆易刻的花乳石,从文彭的第一刀痕就寓意着文人画又一魅力的诞生和锦上添花。从而增添了画面的耐读性。如此一来,就构成了文人画有别于西洋或其他画种的本土艺术语言的独特性。
新安画派光耀千秋万代。中国绘画有别于西方绘画的根本所在,即中国绘画强调个人精神的释放及诸种文化综合修养的融合,不仅仅止于技法和外在形式,而是高于现实的一种纯内心活动的结果。这种人文化、浪漫化的表现理念,归根结底是我们民族先辈们认知世界和表现世界哲学性的总结。儒家所恪奉的信念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当我们发现明清新安画家中无“达”人时,则又对“穷”“隐”的理解有了更进一步认识。可以说在这些先贤皆布衣一身,这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轻松和洒脱,造就了日后他们在艺术创作上与俗客不同的高雅。他们中渐江剃度为僧,但在暮鼓晨钟的苍冥中越发启悟着其超越现实心灵的果敢。当反清复明成为泡影时,最佳选择就是皈依佛门,空门的怅然是其心灵得到升华的必由之径。再看僧弘仁的作品,除必要的技法之外,其对真实山水繁复的削减、提炼,仿佛是其化手中之利剑斩去一切枯枝藤蔓,去表现其为明人的磊落。这种悠游于现实之外的山水构成,冷峻高逸得使人感到荒寂。
几千年来代代传承只能说明一点,即其存在尚有合理的理由,也绝对不会以某些人意志为转移、失落而消失的。现在再回头看二三百年前新安先民们的精品时,他们对现实与传统有着独特理解后所创作出如此完美的人文精神作品,还是那么新鲜、隽永,令人怦然心动。这不得不使人由衷地感叹钦佩,由衷地潜下性情虚心学习研究,哪怕只能在其中得到一点点启发。
蔡树农(美术报编辑、记者)
新安开画脉,得意见云从。今日异风月,提壶笑自慵。
在当前文化受到充分重视的情况下,针对书画界重创作、重活动,恰恰对学术重视不足的情况下,提出这一战略思想,很有意义。所谓学术,就是学而有术、术而有道、道而有法。所谓青年靠才气、中年靠智慧、晚年靠学养就是这个道理。
中国书画艺术作品创作更要靠学养来支撑,要上升到一种哲理的高度至关重要。老一辈书画家,不仅有胸襟和气量,即使艺术观点相左,依然互相敬重,且都是诗书画、金石篆刻俱佳的大家。而当代一些年轻画家,还存在很多欠缺,比如书法与绘画不能很好融合,这与学养不足不无关系。当代书画要发展,不仅仅是解决文化本身的问题,重视艺术的异构同源,打破绘画、书法以及其他艺术门类的行业界限,加强交流,互鉴互补,正是破题之道。
谢宗君(安徽省美协艺委会主任、安徽省工笔画学会会长)
理论修养十分重要,要对画史上的画家画派及其技法特色了然于心,显然要对画史熟察。安徽省书画院一年一度的新安画派名家学术理论研讨会的召开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让我们更加深刻地了解新安画派、皖籍画家的艺术成就以及在学术理论上的独到建树。会议的召开,让我们再次研究先贤萧云从的人生轨迹、成长历程和他的艺术成就。萧云从无愧是新安画派开宗立派前最有影响的皖籍画家,新安四家中渐江、孙逸受其影响最大。
萧云从写实自然艺术表现形式在那个时期已具备了颇为显著的风格,我们可以将其定义为一种安徽风格,晚明一代中国最佳的雕版印刷,即出自该地,最精制的纸、墨、笔也产自安徽,而芜湖皖南一带也是我省当时较为富庶商业集散地之一。随着木刻画制作达到了空前未有的水平,画中相同线条特质和近似几何图样的出现,致使画家们对笔墨线条的品味有所改变,而趋于瘦简的平面风格。安徽画派在这种风格的走向下持续了百余年之久,而这种画风也果真特别适合于绘写此一地区风景地物,尤其皖南景致。
范瓦夏(宣城市书画院院长)
全省书画院长会议,每年都有一个主题,明确一个研究对象,从最初的“新安画派”研究,具体到渐江、梅清、戴本孝至今天的萧云从等。而且会请到一些专家学者专题讲座,这种以会代训的形式,是极好的学习机会。
谈到传统中国画创作的诗书画印结合的问题,我觉得这在宣城画派的作品中体现得尤为明显。这得益于宣城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可以说无画不诗,无书不精,而且款识周全。
在这里我谈一点梅清与萧云从的交流与影响。梅清极好交游,颇喜集会,与当时众多名人保持着密切关系,均有诗歌互答,画作酬赠。梅清最早对外交往拜访的画家是萧云从,其时萧已50多岁,梅清仅20多岁。梅清曾将萧云从的画艺与唐代王维、郑虔相提并赞,直至梅清初访萧云从10年后的《芜江萧子尺木》一诗中仍得到体现,足见对萧的崇敬与仰慕。萧云从也有三首诗酬答梅清,并称梅清为渊公、瞿山先生,可谓是亦师亦友。梅清为代表的宣城画派与渐江为首的新安画派、萧云从为首的姑孰画派、龚贤为首的金陵画派、王翚为首的虞山画派等交流频繁。这些地缘相近、文脉相通的地域画派,可以说同源异构,共同形成了明清中国山水画史上各具特色的艺术风貌。
俞宏理(黄山市书画院院长)
萧云从与新安画派画家有过直接交往,并产生过重要影响。新安画派开宗立派的大师渐江性格孤傲,“落落寡合”。渐江直接交往的,有过互动关系的新安画派之外的同时代名家不多,史料记载的只有萧云从和龚贤。渐江生活的徽州居万山之中,交通闭塞,而萧云从居住在芜湖。渐江去南京、扬州必经芜湖。渐江四十多岁时已由歙入闽并开始登黄山、画黄山。查士标曾说“渐公画入武夷而一变,归黄山而益奇”。这一阶段正是渐江运用宋元笔墨画黄山,变法求新,形成自己艺术风格的初始阶段。在这一时期,渐江也渴望自己的艺术变革和实践,能得到认可。因此他登门拜访了比他大14岁的萧云从。他画的新作得到萧云从的高度评价和充分肯定,说了很多赞誉的话。因此说萧云从对渐江的指导和鼓励,对渐江坚定自己的艺术道路,创造自己的艺术风格是发挥了重要影响的。
渐江与萧云从的关系,当然也不是师徒关系,而应看成是忘年交,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从渐江的生活轨迹来看,40岁之前应与萧云没有交往。不过他应该很早就仰慕萧云从的大名,其渠道有两个。其一:渐江的同乡好友、同为“新安四家”之一的孙逸寓居芜湖,与萧云从关系密切,时有“孙萧”之称。通过孙逸介绍,渐江很早就可以得知萧云从大名。其二,萧云从的大量山水作品被作为传世木板画流传。徽州是徽派版画的故乡,我推测渐江还可能通过徽派版画的传播途径来了解萧云从。仅从萧云从与“新安四大家”中两大家的交往,足可看出其对新安画派的影响。
我觉得渐江与萧云从在艺术上是相互影响的“互动关系”。从“渐公每与我言其概”的语气,可以推测他们之间的来往已有数年之久。一方面要看到萧云从比渐江大14岁,另一方面又要看到萧云从比渐江多活了9年。萧云从晚年吸收借鉴渐江的画法,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他70岁时在渐江图册上题跋称自己“余老画师也,绘事不让前哲,及睹斯图,令我敛手”。萧云从题这个跋时渐江已经去世。这篇题跋中还有“乃师归故里”这样的措辞,萧云从称渐江为“乃师”。因此我更愿意把萧云从看成是“发现”渐江的第一个“伯乐”。
吴旭东(马鞍山市书画院院长)
作为画家,我有三点体会:一是书法对绘画的极端重要性。徐渭有言:“草书兴来而有写意画”,这就是现代写意画特别兴旺发达的本因。这不仅说明了书法对于绘画的重要性,也阐明了书法与绘画之间的内在联系。
二是运笔的极端重要性。我们评估一幅书画作品,如果90%是写出来的,10%是画出来的,这个路子无疑就对了;如果反之,90%是描出来的,10%是写出来的,这就有问题。因为写出来的作品有转折、轻重和许多书法创作原理在里面,描出来的则完全两回事。当然这有个例外,就是工笔画讲究18种描法。仔细研究这其中也注重转折和运笔。
三是同源异构的极端重要性。我的理解就是诗书画印俱全,这是中国化的特色,缺一不可。古人画画,其题跋常表明对人生和自然的感悟,对理解作品可以起到重要的辅助作用。一则妙题可以画龙点睛。省书画院能把同源异构这个课题重新提出来,不失为高明之举。如何保留中国传统文化诗书画印,又与时代同步,是画家和书法家需要共同思考的课题。
王广(芜湖市书画院院长)
萧云从研究部是我院的一个鲜明特色和亮点,以此为平台我们做了一些开创性的工作。一是搜集收藏了一批萧云从作品和相关资料;二是组织了一些学术研究,一批论文在《中国文物杂志》等权威刊物上发表,产生了影响;三是正在筹备编纂出版《萧云从作品集》。这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积极追踪挖掘线索,多方奔走呼吁,得到了政府部门和社会有关方面的大力支持,使《太平山水图》和《四库全书——离骚卷》中收录的《萧丛云画集》等弥足珍贵的传世作品得以重新出版面世,为萧云从书画艺术研究以及发掘宣传芜湖悠久文化历史底蕴做出了独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