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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8版: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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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与物游真悠游

■葛本山

  (一)又见张群炎

  为筹备在上海的画展,张群炎先生于2013年5月来沪。这是在上海第二次与他见面。

  与群炎先生相识于3年前。当时,承先生看重,他专程来上海邀我为其画集写序。为此,我写了《一襟晚照满青山》小文,重点讲述了他60年追梦之旅以及所取得的艺术成就。自此,与张先生结成好友,并一直关注他艺术之梦的成就与心路旅程的变化。

  老友相见自是亲热异常。与3年前相比,群炎先生并无大变化,已是72岁之人,依然精神矍铄身体康健,比之普通60岁左右的人还显年轻。变化之处是稳重之外多了几分随意,原本就不多的官话没有了,变成了偶尔的调侃或艺术观点的交流,神采之间更多了一些艺术家的气质。

  谈及自己近几年的艺术实践,他说功夫主要用在笔法、墨法和章法三个方面上了。笔法上,原来是线条多,点线面不能达到神合,难以体现墨色的丰富变化。经过数年锤炼,点与线的功力明显提高,尤其经过对米南宫、黄公望和黄宾虹等先贤巨匠们大作的反复研习,深刻理解了点与线的关系及点的不同变化在画面中的不同功能与作用。这样,创作出来的作品比之以前就更加富有内涵和表现力。墨法上重点提高对墨分五彩的理解与把握能力,同时加深对岭南画派及不同绘画流派表现方法的研究,以加深自己作品的厚度、深度及表现力。章法上重在探求对传统程式的突破,因为他的创作素材基本来源于对名山大川的写生稿,不同地域的山水具有不同的品格特点,因此,他努力的方向不光是在笔墨技法上体现这些不同的品格特点,还要在章法上体现出来,让人们能够更真切地认知它们的不同品格特征,感知它们不同的风韵内涵。

  “你问我艺术上的心路旅程?”他笑笑,“还真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我说过,我画山水是因为我爱山水,爱那种与山川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爱那种与山水同乐后再把最美的印象表现出来的感觉。所以,我对不同景色的山水都有一种同样的激动。这是不是登山则情满于山,临水则意溢于水?这种愉悦的感觉无法表达!回到画室,面对画纸,我就一个要求:抒我心中之情,画我心中之画,再通过绘画交我心中之友!”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与这样的人在一起,连空气都是愉快的,所有人都会受他的感染而能心无杂尘,也都会羡慕他有这样心境与感悟!

  (二)心斋·坐忘

  与张群炎先生的接触交谈中,有两个词语时时浮现于脑海:“心斋”与“坐忘”。

  关于“心斋”、“坐忘”,庄子在《人间世》和《大宗师》中分别这样解释:

  “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耳止于听,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惟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美术的本质是什么?其基本范畴是兴、观、群、怨,是美、妙、味。审美是“道”的范畴,具有非物质非名利的特质,即使是“怨”,也是以美的形式出现的,故而“道”的审美一定是以审美愉悦为核心的。人在排除心灵中种种固有的成见、偏见、执见和名利心时,心就已经平和愉悦了。而“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进而“耳止于听,心止于符”,“听之以气”,这就是达到“道”或悟到“道”的关键法门。无数人从事艺术而不知美之所在,关键就在于他们不知道只有当超越肉体感知,超越感性生命,超越一切负累羁绊时,才能还原心灵的本来面目,达到超然物外的逍遥,才能体会到一切规律性的美,包括生老病死、新陈代谢这种合乎大道的自然之美。

  那么,张群炎先生呢?他倒不一定是因为受庄子的启发而形成他的审美愉悦的,但他是发自内心的,是天性的自然抒发,不受外界因素影响或左右,不仅没有功利或名利目的,甚至连艺术目的都没有,有的只是纯粹的愉悦与表现而已。惟其如此,他才更接近于庄子所说的“心斋”、“坐忘”的境界。

  (三)笔墨悠游与心意悠游

  心意的悠游首先是一种生活态度,然后才是一种境界。能够心意悠游才能笔墨悠游,这种悠游的本质是个体审美者内心深处纯粹而宁静的愉悦。如同儿童的涂鸦,儿童专注于自己的绘画,画的是他认为最理想最美的世界,他并在乎别人如何理解或评判。不具备童心,不进入童心深处的人是无法理解评判童画的。魏晋时期开始的艺术自觉正是源于这种个体审美主义的发现与勃兴。千余年来的文人画也是如此起源发展的。

  悠游的本质相同,但悠游的范畴、对象、景象、内容却因人而异。张群炎先生虽已是闲云野鹤,但其多年形成的修养气度和内心深处的志存高远决定了他视野旷达、气象多变而恢弘的基本特征。近几年,他在数十年探索深悟的基础上确立了“抒心中之情,画心中之画”这种率真坦然的创作理念,其创作也有了长足进步。

  其一是心态的放松导致了笔墨的灵动。他运行的笔墨不再受传统程式羁绊,一心只为表达心中的山水服务,这样,笔墨恢复了工具的本质,从而,笔墨不再为再现自然真实而啰嗦纠缠,心中有话则长,心中无语则略,言简而意赅,笔墨自然灵动而自如。

  其二,同样仍然是全景式山水,但明显在写生稿基础上有了较大提高,且增添了人文气息。说明他已经从再现自然的描摹式山水画向以自然为师营造心象的叙述式山水画发展,已经走向了自觉或主动表现的艺术之路。

  其三,笔墨语言更加丰富简练,五彩彰显,大气开朗而华滋厚重,表现手法多样,内涵意蕴也更为含蓄隽永,个人风格特征已经逐步形成。

  其四,河岳耸峙,溪云山岫,林涛石阵,气势雄浑而宏大;远山近水,路桥村舍,景色迤逦而壮观。不做无病呻吟,落笔则吐胸中块垒;不事浅斟低唱,张目即大江东去。大气豪爽,点点滴滴注柔情,心胆磊落,山山水水诉衷肠,真正画出了他自己的“心中之情,心中之画”。

  由此,我们知道,群炎先生之悠游,是以心之悠游引导并驾驭笔墨之悠游,在悠游中修炼、渐进,并正在充分享受着这份悠游的愉悦。古人云:画者,心画也。又云:欲得妙于笔,当得妙于心。此论当合乎对群炎先生评价。

  (四)物化的人生之美

  接近自然,亲近自然,融入自然,是古今同喜的事。当曾点描绘出“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志向时,连孔子都“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孔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还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群炎先生是一个既乐山也乐水的“乐之者”,甚至,他比“乐”还更进一步——是一个融入自然与自然同在的人。

  庄子在《齐物论》里讲了一个精彩的故事:“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可见,当主客观对立消失,物我两忘,将一切外在事物赋予生命的内涵——即“物化”时,就达到了一种“道”的境界。而能够心与物游,达到“物化”境界的人才是纯粹的人,才能内心充实,才能在此基础上完成充实之美进而达到光辉的高度。这既是人生的美,也是人性的美。

  就此而言,张群炎先生的人生定然是充实而愉悦的!而这种充实与愉悦正是值得我们珍贵并学习参悟的。


美术报 展事 00038 心与物游真悠游 2013-07-20 3106861 2 2013年07月20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