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片羽录 ■李学明
邻比翁
曩昔有邻比翁,目不识丁。然里中风土人情、婚丧嫁娶礼数、节令时序无所不知。或问之,捻须随答,无少错,能占岁之丰欠,多应验。
徒骇河
村后半里许即徒骇河,儿时常戏泳其间。河床多黄沙,踏之绵软可人。河水清澈,水深数尺,毛发可鉴。每雨后新涨,水遂黄浊,数日复清。年有大旱,水将竭,村民闸截捕鱼,余与服人终夜侯之,夜半闻鱼泼剌声不绝,黎明见箔上鱼积数百,母亲以大锅炖食,肉厚半寸许,淳香异常。今河犹存,河水浊臭,不可近焉。
李秀才
儿时东屋为厨舍,门上有朱漆黑字门心,曰“红叶经霜久,依然恋故枝”,郭沫若先生句也。此为村上“李秀才”所书,其书闲静文气,字体端庄,笔致超然,书时余亲目睹之,父与“李秀才”置门院中,李跪俯而书,堂屋门联,亦此时所书,联云:“地产五谷凭耕种,土生万物靠劳动”。书毕,两人抽烟品赏,坐对良久,父留饭,李坚辞而去。李有文才,以富农故,无家室,惟与老母相依作苦,李善吹箫,每月明星稀,常有箫声自村东来,时有时无,呜咽悲侧,如嫠妇啼。文革罗难,不堪其苦,孑然出遁,入蜀为人掘煤。因念老母綦切,岁暮,囊血汗金,结伴归乡,途中为其伴所害。“红叶经霜久,依然恋故枝”竟是“李秀才”西行谶语也,每思此事,无不凄然。
太子冢
村南八里许,有太子冢,昔日往外祖母家必经此地。所谓太子冢,即春秋卫宣公二子伋与寿之冢也。二子同父异母,寿之母宣姜,宣公之宠妾也,悍甚,蓄谋害伋,寿察之,往救兄,代为死。伋知,复往救弟,亦为害。村人嘉其义烈,分葬之,是为二冢,南北相峙,不足半里。北冢久不复存,南冢即今太子冢也。伋之胞妹,闻兄为害,追至莘野寻兄,不堪涉途之苦,染疾不治而亡,土人葬之,是为妹冢,距太子冢可30里。今冢渺无踪迹,惟妹冢地名存焉。昔时曾见太子冢隆然如山,方广近百亩,榛荒秽丛杂冢上,黄鼠野狐出没其间。冢下曾有一巨型香炉,泥土垢敞,浑如泥瓮,村民耕耙尝以此物镇之,后亡去,或曰:为江南蛮子掠去,因其金香炉也,村人每悔叹不已,至今村上小儿皆知此事。
北极阁
北极阁亦名北极庙。庙台高筑,坐北朝南,登数十阶可至庙门。南凭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门上有抱柱联曰:“宫中不见南山尽,城上平临北斗悬”。不知谁人所撰。石阶日为小儿作滑梯戏,久之下陷寸许,色如古镜,几可鉴人,阁内青石为地,光洁如拭,穿侧门可至后殿,青砖筑墙,绿灌覆之。
普照寺
普照寺在岱麓凌汉峰下。清人有:“门前几曲流水,寺后千寻壁峰,鸟语溪声断续,山光云景玲珑”。寺内有对生古松,古柯交横,气象峥嵘,为明代满空禅师驻锡此寺所植。后院盘六朝古松,值修善,人坚阻不得入。其下有僧寮院,院内寂然,中有一池,池内睡莲正花,有蜻蜓四五立尖角上,叶下有红鱼数尾游蜒其间。坐看久之乃去。
春游
卧虎山西半里许有双龙村。村在山阴,杂树掩映,朱柏森然。村人分畦岩下,蔬芽茂盛,生机可人。村上有泉,乡民皆不知其名。泉水自石罅汩汩流出,旱涝不涸,泉水甘冽,或言,饮此泉可延寿,故村民竞取之。偶与友人春游村上,汲泉烹茶,其味与城内自来水殊异。 (下转第5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