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八一大桥”，便望见了对岸的滕王阁，崇台叠檐绿琉璃，飞阁流丹赣江水，但在周遭高楼大厦的映衬下，它显得很是低矮褊狭。阁是前几年复建的，这幢钢筋水泥式的仿古建筑，较之原样已放大了几倍。它的复建，无疑得益于千年前王勃的那篇巨制《滕王阁序》。

　　其实，四大名楼之形胜之不朽皆受惠于文人骚客之名作。除滕王阁外，鹳雀楼因王之涣的《登鹳雀楼》传，黄鹤楼因崔颢的《黄鹤楼》、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扬，岳阳楼因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垂，江山以文人名，亭台楼阁何尝不然。除岳阳楼外，其余三楼俱为再建，再建之时，均采取了现代营造法式，恢廓增高，堂皇装饰。因为怕失望，终于还是没有驻车登阁，我知道此阁气度之所依，正是我那位河东乡党魂魄之所在。

　　楼阁之声势终究不在于高大宏伟，登高未必看得远，王勃登阁一望，便望见了长安，望见了吴郡，后人谁还会有这样的眼界。不是没有这样的眼界，而是没有这样的才华，更没有这样的襟怀。从阁下乘舟飘摇辞别的游子，总有一些无法回来，落霞与孤鹜齐飞，回不来的倦人已然化作孤鹜，萦绕于阁翼，落霞时匆匆掠过，留下一两句旁人听不懂的怨言，似独白，似潜词，时隐时现于天际，盘桓低回于雾霭，久久挥之不去，每每释怀无常。27岁的王勃也没能回来。他一气写成此序后，遂又启程前往交趾，探望在那里做官的父亲，不幸于渡海时落水而亡。

　　王勃于滕王阁处的绝唱，竟让后世的滕王阁再无妙音可奏。登高必赋，临池宜书，王勃在此怀古之后，再无古可怀，惟有怀古的王勃可怀。

　　黄永玉在《纪念馆和薄伽丘》一文中，提到去鲁迅故居事：“万里迢迢，没进门就打了转身。”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