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媒体做了多年的编辑记者，结识了很多艺术家，吴远谋老师就是其中我非常敬重的一位师长、哲人、学者、画家。吴老从艺教60年，历经坎坷，但痴心不改，在美术的创作上总是不断探索创新，走在时代前沿，践行自己的艺术观念，形成了鲜明独特的吴派画风。他笔下的马，总是给人一种力量，让人精神振奋，心潮激荡，向往美好的生活。巨幅群马更有排山倒海之势，气势磅礴，昂然向前。

　　本世纪第一个马年，吴老就在中国美术馆隆重举办了规模庞大的“吴远谋画马艺术展”，展览大厅悬挂着气势恢宏的巨幅奔马图，展出内容分8个部分：一马当先，万马奔腾；马不停蹄，与日争晖；龙马精神，挑战风险；冲浪闯潮，天马行空；马跃西部，风沙无阻；东奔西跑，南来北往；争先恐后，捷步新纪；壬午吉祥，马到成功，共展出作品118幅，展出期间观众如潮，专家学者争先恐后为画展题词作画，数十家中央媒体相继报道，一时间在全国美术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12年，弹指一挥间。在甲午马年即将到来之际，我来到清华大学荷清苑探望吴老师，与他聊聊近年来的创作。每一次与他交谈都会使你为之振奋激动，他那敏捷的思维、超前的意识让你丝毫感觉不到你面前的这位长者已年过古稀。当我们聊到当前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梦想”的时候，吴老先生从儿时说起了……

　　梦 马

　　我的家乡在浙江武义县吴村，是个美丽的山村。记得小时候和村里看牛的孩子围在一起看指纹，叫唱：“一厘富，二厘穷，三厘卖酒醋，四厘磨豆腐，五厘拉拉直，六厘做大贼，七厘借生谷，八厘还不足，九厘骑白马，十厘嬉天下。”我也伸手让他们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他们大声叫起来：“九厘骑白马！”我心中的喜悦没有外露，只是暗暗充满自信。但生活偏偏安排我看一头瘸脚牛，走得特慢，落入人后，常被人嘲笑讥讽……一次赶牛上山的路上，被前面飞来的石子砸破了头，鲜血直流，哭着跑回家，央求妈妈，我不看瘸牛了，把牛卖了吧。妈妈细心地洗净我脸上的血，涂上草药，到山上牵回瘸牛，指着牛对我说，你看见牛腿上有块月牙形的白毛吗，这牛不是一般的牛，是神牛，吉祥牛，养着它什么时候都会有饭吃……晚上我浮想联翩久久未能入睡，恍惚中，我又赶牛上山，为了赶上前面的人，正举鞭抽去，瘸牛猛的一变成为了白马，我骑上马背，腾飞起来，山村田园渐渐远去……虽然是一场梦，但我对瘸牛有了感情。从此，再也不抽它了，把它当成白马，一直在激励我，事事不甘落后。后来上学，学习成绩一直居于前茅。

　　到北方寻马

　　1956年师专毕业后，我将要去农村小学任教。这时候，好消息传来，应届中专毕业生也可以报考大学。在家人的支持下，我大胆报了名，当时师范毕业，只能考师院，华东六省一市只有福建、安徽、山东师院有美术专业，我第一志愿毅然就选择山东师院，到北方寻马，圆梦。况且，济南离心中向往的首都北京近。在杭州试场，看到众多的考生。一个只有用书籍纸画两张素描的我，抱着没有可能被录取的希望，回家秋收秋种。没有想到，暑期的一天邮差送来山东师范大学的入学通知书，我满头大汗看着通知书，汗水泪水潸然如雨……初次乘坐北上的火车，看着窗外驰过的祖国山河美景，想起小学时陈老师讲的一句话，“梦是可以实现的”。到校后，老师说，报考山师的考生有3000多人，录取只有30人。你们今天坐在大学教室里学习是非常幸运的，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啊！

　　跃进飞马

　　两年的大学生活，一晃就过去了。在老师教导下，通过了美术正规教学训练，算是入了门，北方的马也看到了，也画过速写。走上工作岗位不久，就遇上了“大跃进”。当时大学生知道中国近代史，贫困受欺、落后挨打的旧中国，确实需要“大跃进”。我在行动上积极投入大炼钢铁、深翻土地等改变中国贫困的运动和宣传活动。在设计筹办“大跃进”的展览中第一次用上腾飞的骏马。口号是：“赶美超英。”展板画得很成功，得到市领导的赞扬。现在想来“大跃进”的口号是不够求实的。但是，的确与自己企盼祖国富强急切的心情合拍。在带学生支农建校的劳动中，学生拉大车拉犁，我总是当匹驾辕“大马”，所以常得到老农、师生的表扬，并当了“大跃进”的标兵。现在想起来也是一场梦。

　　悲鸿马

　　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好不容易过去了，优秀的传统文化还是要继承发扬。我又有机会做美术工作了，在周总理弘扬祖国优秀文化增加外汇收入的号召下，领导让我选择设计国画题材的出口商品时，我首选了悲鸿马。徐大师引用了西画的块面结构造型，开创了中国水墨奔马的先河，深深地激发了我的学习创作热情。我练就的训练有素的素描造型能力，弥补了笔墨技巧的不足，非常顺利地临摹了一批悲鸿马。业内人士说达到了乱真，得到海外友人的青睐，一次订货数百幅。在有限的交货日期中，我马不停蹄地画，终于为当时美术厂创了可观的外汇，自己画马的技能也得到了飞跃长进。

　　天幕开启

　　十一届三中全会，党中央提出改革开放，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我拥护，并想用画来表达一下我的心情……

　　忽然一声惊雷，天昏地暗。不一会，只见天边地平线上露出一道亮光，并逐渐加长加宽……奇景的出现灵感迸发，脑海中显出天幕开启，大戏开场，万马奔腾，寓意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大幕已拉开。

　　巨流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祖国大地，尊师重教蔚然成风，我也被推上了大学艺术讲堂，主动承担艺术系的多门课程，忙得自然是不可开交，为寻找失去的时光，又在寻马、追梦……被释放的中国人民巨大的积极性、创造力势不可挡。天降急流、翻滚、咆哮的浪花，时隐时现地变为奔腾的骏马，一派万马奔腾的景象，好一个声势浩大的巨流啊！在灵感冲动下，欣然命笔。《巨流》的初稿出来了。对着初稿联想许多，于是就有以下感言，作为画的题跋：“巨流，宇宙间太阳系里有一个魅力、温馨的星球，一切生命的摇篮，在它东方一片辽阔的疆域上孕育出一个伟大的民族，最先建立起文明古国，在历史的进程中，由于自身的原因一度沉沦。世代志士仁人奋起抗争终揭新纪元。但因求实不力，又陷危机、磨难，反思出伟才，今率众贤良奋起开进。如巨流冲破闸阀，朝着理想方向踏出一条自己的路。”这幅首稿赠给了第十一届亚运会，2001年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时又重新进行了修改。

　　马不停蹄 与日争晖

　　改革开放已取得部分成果，然而道路不会一帆风顺，我的画马梦仍在继续。在20世纪最后一个马年，我大胆地推出“马不停蹄”系列画年历，从中国“马”字演变、马画的发展，两条线构成一幅封面画，意在预示事物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年历的12个月，与马数相匹配。题：“一马当先，双骥并进，三足鼎立，驷马难追，五骏驰骋，六顺征程，七星闪烁，八仙过海，九龙腾空，十全福寿，再接再厉，与日争晖。”以此奉献给全国各族人民，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勉励与鞭策。

　　四季冲浪

　　带大学生到海边写生，面对汹涌澎湃的大海，我看呆了，看着看着，波涛、浪花又变成了奔马，奔过来，又奔过去，于是“四季冲浪”构思完成。在艺术形式上作了探索，运用点、线、面、色、书法构成，借曹操的“观沧海”、柳永的“望海潮”、王实甫的“西厢记第一折句”和苏轼的“赤壁怀古”烘托气势，旨在希望复兴中华的伟绩，走向海外，为世界的和平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

　　东奔西跑，南来北往

　　邓小平南巡讲话，也使我激动不已，眼看全国上下为国家富强和人民幸福不分昼夜地劳动创造，奔波于祖国的东南西北、世界五大洲，还是让奔马替我歌唱鼓舞吧，于是又以平面构成绘制了一幅“东奔西跑，南来北往，马不停蹄”，题写“思想再解放一些，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

　　捷步新世纪

　　新世纪到来了，我们是跨世纪的一代人，全世界都酝酿以什么样心态，什么步伐进入新世纪。我想中国五千年马文化，龙马精神，其气势耐力、敏捷、干练这些优秀品质，正须发扬光大，于是我将“捷足先登，昂首健步”，合为“捷步”创作了《捷步新世纪》一画。首稿以阳光灿烂的色调，正面奔来的群马构成，在首届全国老年书画展上获得了一等奖。第二稿在老伴协助下，专门从琉璃厂买来两张丈八宣纸。回家后，在地面上铺报纸，用巨笔一气呵成。为裱这幅12米长、2米5高的巨制，跑遍了京城的裱画店，最后还是请师傅在郊区临时租了大车间裱成，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时确有震撼的气势。应人民大会堂之邀画了第三稿，画出后，请乔老爷乔羽题“所向无空阔”。因为乔老在中国美术馆参观这幅画时激动地说，只有借杜甫的诗才能表达这画的意境。现陈列于人民大会堂。

　　欢腾7·13

　　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中国，居然还没承办过奥运会。北京申奥，人人关注，我更不例外，当萨马兰奇落锤，喊出“北京”的时候，全国沸腾，我也在电视机前跳跃起来，想到2008北京的奥运会，心中骏马又在跳舞，跳着跳着，舞姿与2008字样重合，奥运五环也拉开阵势，骏马好像运动员穿环奔来。我抑制不住激情，立即挥墨一气呵成《欢腾7·13》。六匹骏马顶着申奥标志欢腾跳舞，这是我的心舞。

　　马首是瞻 群骥奋昂

　　百名将军缅怀世纪伟人邓小平诞辰100周年，名家书画展组委会邀请我作画参展，我的心情特别激动，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以其高瞻远瞩和雄才大略，掀开中国和平发展的新纪元，才有今天的中国人能在国际事务中举足轻重，扬眉吐气。因此我决定创作《马首是瞻，群骥奋昂》以示怀念。

　　天马行空、群来群往

　　我国科技的空前进步，促使经济的突飞猛进，尤其太空科技名列世界前三强。继杨利伟太空遨游成功，近又有费俊龙、聂海胜遨游太空多日胜利返回，全国上下，为之欢呼。我的心也随之升腾，立即命笔创作了《天马行空，群来群往》。孔子讲的“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已经不适合今天开发太空宏大目标。中国将会有更多的英雄登上太空，为开发太空造福人类作贡献。

　　吴老师像个老顽童，讲述着他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是那样使人感动、振奋、向上。在观赏、在阅读他的作品中，你会触摸到他从“心马”、“意马”升华到“情马”的创作心迹，你能深深地感觉到，他那种紧贴时代脉搏，与时俱进，一往无前，所向空阔的奔马精神！我笑着问吴老师：“您现在骑上白马了吗？”“梦马之意不在马，在奔，在腾飞……个人是社会的，人类是地球的，还可能是宇宙的。我迈年创作的《人马共舞》、《仙女下凡美女上天》、《乐舞乾坤》、《吉星高照》、《环球绿色梦》等等……旨在我的梦融入中国梦，世界梦……让笔墨挥写的龙马精神在大气、大美、大爱、和发、和谐的生态环境中,为引领人类光明幸福的前程中给力正能量。”老人似乎料到我要问这样的问题，他的回答是那么有哲理，有力量，有高度。

　　（作者系：农民日报编委、高级记者、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