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斗半斋记
半痴阁/半知阁/醉秋堂/庸斋/云外楼/半目室/十炎斋/咀云楼/七斗半斋/寸潭…… ■老聋
文人书画家总要为自己的书房画室起个名字,这名字的首要功用是为作品填空补白,再即言其情寓其志,又是对自己作品乃至人生的注解。人生各个阶段、心态亦各个不同,予涉艺30年,室名当然也每随星移物换迎来弃去,特撰之小文记趣。
我祖父经商,是时家境殷实;父亲虽半个文人,亦每恃才傲物,文革时为口舌之快诟病时态,成革命之敌人,致家境嬗变。家境予我冷傲孤僻性格之基因,并诱我选择艺术,且耽痴于斯,本职亦成副业,“半痴阁”便成为我第一个室名。未已,老师谓“痴”太颓废,不适青年,我是个极尊师长的人,思量罢乃去其“病”,即简且吉又有谦意,自感甚好,只是欲无偏有,成10年后“十炎”之果,此是后话。其实我非太喜谦逊的人,且每有轻言狂态。我爱孤独,又最爱四季中秋之萧索并几分肃杀意,遂生“醉秋堂”,又持庸碌、中庸念作“庸斋”,虽经年磨蚀,这心头之“狂”却然终不得平。
20年前,携自刊印谱请王镛老师题为“云外楼印存”,其时欲置身物外、高标自许之心境可见一斑。至丁丑岁蜗居京郊,室仅半窗,乃题为“半目室”,但以半只眼观世味可矣!复颜吾室“十炎斋”并跋“予自幼体弱,及长又多陋习,役形劳神而罹十炎之苦,惟可慰者,心无病耳”。由“去病”而“十炎”再致目下,虽恶习始终,这“十炎”倒也并未肆虐,且逐一遁匿,巧合乎?天意乎?不可说,不可说。
世纪之初,新旧交泰,置居乡野,虽两层小筑,并无云生,却多氤氲雾霭,恍若云中。每自含雾斟酒,敲字裁句,临流而咏,倒也意惬情畅,“咀云楼”中咀出千般味觉来,快哉!去岁有棋友造访,奕毕索翰,灵光倏现,成一联云:“尽交地北天南贤士,常做楚河汉界主人”。友具服膺色,令余豪生于胸,再制《饮中打油自署七斗半斋》云:“自诩才情七斗半,将就秃笔写江山;若非半斗慰酒肠,八斗遗世列仙班”。昔南朝诗家谢灵运谓“天下有才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实为昏话,搁今时非得惹众上火,招骂挨批,吾愚不及斯,只比子键而逊之半斗,谦谦君子,人谓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