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写的全是汉字，可满目望去，却难以“认得几个字”。日前，由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上海朵云轩共同主办的“刘绍刚书法篆刻展”在上海朵云轩艺术馆揭幕，展期3天。展厅里，观众经过当代学者型书法家刘绍刚一番讲解后，领受到了中国古文字之美。

　　——编者按

　　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刘绍刚先生以其新作赐示，力嘱为序，使我于感谢之余，甚觉惭恐。我素来不谙书法，只能处身门外，絮言几句，能否有当也就在所不计了。

　　我得识刘绍刚先生已有年所。他曾从学于山东大学名师蒋维崧先生门下，出自天分，当时即在全国大学生书法竞赛中获奖。后随蒋先生临写商周金文，于是进入古文字书法的殿堂，书法、篆刻均辑有专集行世。不唯尽得师传，更能弘扬光大，多有创作，知名于学术界、艺术界。即将付梓的这部作品集，利用殷墟卜辞、西周金文、春秋战国时期的齐系、晋系、楚系、秦系金文及楚简、秦简与汉隶等多种书体，尽显灵心妙手，俱能形神兼备，实在是古文字书法中难得的成果。

　　以上我用了“古文字书法”一词，关于什么是“古文字”，什么是“古文字书法”，这里想作一个解释。中国古文字学所讲的“古文字”，是指汉字发展的早期阶段，从文字的萌芽发生开始，下限现在学者一般断到汉初。中国古文字是世界上多种起源古远的文字系统之一，而且是仅有的一种迄今仍在传流使用的文字系统，有其独具的特色。我以前几次说过，中国古文字的一个特色，就是从文字一产生起，就与书法密切结合，而且文字发展的每一阶段，都有着与该阶段相对应的书法风格。比如殷商甲骨文的书法，西周至春秋早期的书法，春秋中晚期以至战国的书法，秦汉的书法，各有明显的不同。不过这只是文字发展各阶段自有的书法，还不是这里说的“古文字书法”。

　　我们说的“古文字书法”，是在“古文字”本来隶属的历史阶段业已过去，后来的书法家通过对古文字的鉴赏研究而模拟形成的特殊书法。这是中国书法一种特有的分支，在书法史上有其特殊的传统和地位。古文字书法的滥觞，是对古文字的摹写，这种对古文字的摹写，推想在古文字刚刚“作古”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秦人兼并六国，建立统一王朝，其重大的行政措施之一，即是统一文字，“罢其不与秦文合者”。这项措施推行一段时间之后，被禁止使用的前代文字成了与通行文字对立的“古文”，在社会民众中间已不能识读，也就是说成为“古文字”了。到了汉代，为了传承受到秦代焚书沉重打击的文化学术，征集释读古文旧书的历史任务落在当世学者的肩上。比如汉景武之间，曲阜孔壁发现古文典籍，博士孔安国“以今文读之”，还创始了“为隶古定”（后称“隶定”）的工作方法。那时没有摄影，唯一保存古文字形体的办法，无疑只有摹写。西晋武帝时，汲冢出土战国竹简，其时学者整理的《穆天子传》，至今仍留有“古文”一栏，猜想原有内容就是摹写的。

　　到西汉末年的新莽时期，古文一度列为官定的“六书”之一，但是仍不在社会上通行，只是通过一代一代的传承摹写存在下去。这种摹写主要是要求形体的准确，与艺术性的书法仍然相去一间。其中最著名的人物，如三国魏时的邯郸淳、张揖等人，能否称为古文字书法家，还是有待讨论的。

　　真正的古文字书法，要迟到近代才确实形成。晚清以下擅长此艺的书法家，诸如吴大澂之写金文，吴昌硕之写石鼓文，罗振玉之写甲骨文，各有新创独到，脍炙人口。尤其应提到董作宾先生，在推广甲骨文书法方面极有建树，种种作品播布海外，有非常大影响。不过这些著名的古文字书法家，所学各有专长，能够像刘绍刚先生这样上下纵横，兼擅各种古文字书体的，尚属罕见。

　　刘绍刚先生之所以有不同于前人的造诣，也是时代际会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