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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12版: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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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里的
《火车站》

观奥赛美术馆(一)

  巴黎是闻名世界的艺术之都,也是座美术馆城,其数量不可胜数,林林总总,各有特色。在这诸多美术馆中,奥赛美术馆以收藏印象派作品为特色。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所庞大的美术馆原来是一个火车站。

  这里在100年前本是奥赛宫,以后建成了最高法院,又因失火而成废墟。1900年万国博览会在巴黎召开,为了应对蜂拥而来的游客,就在这块已经荒废了的土地上建成了火车站。这一位置濒临风光漪旎的塞纳河,与卢浮宫隔河相望,处于巴黎的市中心,铁路也就从郊区延伸进来,方便人们进城。任何城市的火车站总是标志性建筑,是一座城市的象征,奥赛火车站也不能免,它盖得气势恢弘、雄伟壮丽,如同宫殿,隔着塞纳河可以看到它的雄姿,晚上也可以看到它在河中璀璨的倒影。无数的人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进入巴黎,同时也观赏它和观赏刚出现不久的新事物——火车,都以能够坐一次火车为荣。从当时留下的照片来看,这座建筑的平面呈一矩形,顶部有着半圆形的穹顶,两侧是连续的拱卷门,当中搭有天桥,火车就从两头进出,乘客则从拱门下的月台上下车

  但是,这座华丽的火车站在使用了30多年之后,人们已经对它产生了厌烦,认为它距离市中心太近,火车发出的喧嚣声和喷出的烟尘与讲求雅致美丽的巴黎风格不符,尽管人们还是需要高速度的火车,但火车站却是必须退出市中心,何况城市里已经有了更多能够代替火车的交通工具。于是,奥赛火车站就被冷落了下来,它的作用日益减退,最后被废弃不用了。

  然而车站虽废,但因为建筑很牢固,并不想把它拆除。对于它的用途,就有了很多想法。车站的股东铁路财团想把它改造成一家酒店,利用它恢弘的外观和内部的结构移作它用。但当时的法国总统蓬皮杜亲自对这个计划进行了干预,他力排众议,希望把这个旧火车站改造成为一座美术馆。蓬皮杜和法国很多总统一样,具有很高的艺术修养,他还曾提议建造一座收藏现代艺术的美术馆,为那些当时还备受争议的作品寻找一个安家之处,这个美术馆就被命名为蓬皮杜文化中心。他的建议获得了财团的赞许,改造成酒店的计划被搁置。4年之后继任的总统季斯卡正式提出将旧车站改造成美术馆的构想。再下任总统密特朗在位时的1986年,奥赛美术馆终于落成开幕,从此,巴黎又多了一处收藏美术品的场所。尽管它的收藏里包含了19世纪中叶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艺术品,而且藏品并不止于绘画,还有雕塑、印刷品、建筑、服饰杂件等大项,但它的侧重点还是在印象派的作品上,因此它又被称为是印象派美术馆。因为它是昔日的奥赛宫所在,所以正式的名称是奥赛美术馆。

  经历了从皇宫——法院——车站——美术馆的这一系列过程,新成立的奥赛美术馆以一种新锐的炎势直逼隔河对岸的卢浮宫,成为巴黎的全新名胜,并与卢浮宫、蓬皮杜文化中心和巴黎圣母院等沿塞纳河的古迹景点连成一线,昔日的车站里又恢复了游客云集的现象,不过这次他们来并不是上车,而是来看艺术品。

  把旧火车站迁出城中心区并不是趋时的巴黎人的喜新厌旧,也不是随意的拆迁腾仓,实则上是经历了一个把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如何处置的过程。火车出现之初,是作为现代化工业的一大成果而被民众所喜爱,那时的实用价值超过了审美价值,直到现在,还有人喜欢跑到铁道边去看火车。但是,当城市飞速发展了之后,对于传统文化的保留便上升到了当务之急的地步,一个有着千年历史、古迹遍布、美丽雅致的巴黎,在它的城市中心,竟然还有冒着浓浓黑烟的火车穿过,这就给进步的巴黎提出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的冲突就摆到了公众的面前。幸好巴黎是世界上这个问题解决得最好的城市,它在保留旧城的基础上,又在拉德芳斯建了一个全新的巴黎,把一切冒烟的、轰响的、有气味的、肮脏的、笨重的、粗陋的和难看的都迁出城外,让火车站退出城市中心区也成了必要之需。

  但是,巴黎人做得更好的,不是单独让火车站退出,而是保留了这座优美的建筑,并成功地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具有现代意识的美术馆。其实在当时,这种做法已经不仅在这里,巴黎人已经把昔日的红磨坊改造成了咖啡馆区,美国人把昔日的军械库改造成了美术馆,英国人则把泰晤士河边的工厂改造成了博览会,他们成功地完成了现代文明和传统文明的结合,这是100年前的798。

  奥赛美术馆保持了原有的结构,只是把4条铁轨拆除,铺平后作为雕塑作品的展示场。两边的月台和二楼的候车室按照展览的需要来分隔成展室。原来的拱顶依然明亮辉煌,供火车进出的两头的玻璃大窗依然存在,甚至车站原有的老式时钟还是古典的原貌,依然在报时。车站原先的装饰就非常豪华,贵重的石材做成的圆柱和地板、天花板上的壁画、丝绒的帷幕,水晶的吊灯、贴金的图案,甚至还在使用着的餐厅和咖啡馆,一切都还暗示着那个奥赛火车站还在,只是被时光机器凝固了而已。

  然而,更加令人想起那个逝去了的时代的,还是陈列在展厅里的那些大师巨匠们的世纪绝品,那是与这个火车站同时代的艺术。其中,最能让人起秋风鲈鱼之思的,当是莫奈的那幅《圣拉扎尔车站》的油画。

  火车这个现代文明产生的庞然大物,这个既笨重又灵活、既粗夯又迅捷、既令人可憎又令人无法离开的怪物,当它最初出现的时候,即使是莫奈这样的艺术大师,也按捺不住对它的好奇,因为它毕竟给人们带来了出行的方便,毕竟是个新生事物。和一切喜欢看火车的孩子一样,莫奈也不能免,他也兴趣盎然地提起笔来,面对着火车和火车站来作画,而且一口气画了12幅,组成了一个系列,就像他画教堂、干草垛和睡莲系列一样。他喜欢火车,喜欢火车喷出的团团烟雾在阳光下幻变的奇妙效果,他喜欢火车站那被烟熏黑了的顶棚,喜欢那污浊的煤水机车,喜欢火车那震天动地的轰鸣,更喜欢火车迎面而来的那磅礴气势,那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工业产品,正在打破传统的秩序和静谧。他选择了圣拉扎尔火车站来写生,圣拉扎尔站是巴黎6个火车站中最大的一个,这是他来往于巴黎和自己居住的阿尔让特伊时的必经车站。他得到站长的同意,甚至请求火车头必须停在他认为合适的位置来作画,按他习惯的方式,画了不同时间、不同光线、不同色调下的火车站。这些画以后星走云散,我先后曾在卢浮宫、纽约大都会和瑞典都看过它们,都是相似的主题,然而却有不同的色调。

  印象派是现代工业的产物,那时的欧洲,工业产品还是相当时髦的东西。印象派画家们出于对旧事物的厌恶和叛逆,热衷于表现一切新出现的东西,包括关于光学和色彩学的知识。他们画冒着黑烟的烟囱,画钢铁工厂,画河上的铁桥,画机器,画电线杆,画平直的高楼大厦,画许多他们以前的画家和现在的画家都不肯画的工业景物。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时尚;对莫奈来说,这就是新的光影效果。

  没想到的是,在莫奈100年之后,当初被他无限恋着的蒸汽火车也逐步退出了舞台,现在也有无数的摄影家和画家争相在古旧的站台上追逐着老式火车头的到来,为这个历史英雄留下了值得回忆的绝响镜头。莫奈以他那高超的技艺,为这一瞬间留下了写照,使他的《火车站》与奥赛火车站一起,成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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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
2013-12-14 3290535 2 2013年12月14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