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韶华让我想起在年轻的时候读过的高尔基的《海燕》，一开始这样写道： “苍茫的大海上，风拒绝了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把周韶华置于中国绘画的长河，就像一个始终在时代的海洋上闪电般搏击，一会儿拍着波浪，一会儿冲向云天的一只展翅飞翔的海燕。而且这海燕从我认识他到现在已经30多年了，他却始终不知疲倦地张开自己的双翅在祖国的大地上飞翔，所以在我演讲之前，我想首先对韶华这种顽强的艺术生命表示一种深深地敬意。

　　周韶华的足迹去过我们古代山水画家所没有到过的地方。比方说黄河长江源头的蛮荒之地，除了当地少数民族和汉族的原住民以外，很少有艺术家去叩响那块神秘的土地。这样一块具有独特自然风貌的土地它需要中国画有相应的笔墨表现，如果还是用范宽、关仝、荆浩等，用传统的山水画家的画法就完全没有办法去表现那块土地所独有的风光和气势。比如说祁连山的雪峰，如果用传统的山水画怎么表现？比方说要表现万里长江的水，以前马远也有画水的方法，但是用这样的水来表现一往无前的具有民族精神的黄河，黄河那种浑浊的浊浪，排空而下的气势，传统山水画画水的办法也是表现不出来的。包括在丝绸之路上的那些叮当作响的驼铃，我们用什么样的传统山水画的表现来把它呈现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周韶华面对新的山水世界他必须寻找到新的画法。而这些画法是建筑在中国画材料新的理解和技能的开拓上，比方说中国画它有晕画的特点，但它晕画能有多大，晕画的尺度能掌握到什么分寸这个都是有待于探索的，所以我们可以从他画的《壶口瀑布》到后来他画的长江黄河，从《黄河魂》对水的处理到后来的《九龙奔江》，我们会发现，他是一直在研究和思考的。

　　每个艺术家都生活在自己独特的时代，但是很多艺术家对时代的未来是缺乏一种鲜艳的、职业的、自觉的敏感性。韶华可能是中国美术界，中国画领域最早感受到一个伟大时代即将来到的艺术家，或者说是极少数较早感受到伟大时代到来的艺术家。周韶华在1984年2月20日给我写过一封信，用最通俗的语言说“人心思富，国家思强，我们的创新就是要追随时代的步伐，倾听时代的呼声，表达人民的情感，表现中华民族的灵魂。”周韶华是从30年前开始中国画变革的时候，就有一系列的理论的指导，包括刚讲的“抱一论”，“隔代遗传论”,“横向移植论”，“全方位观照论”，这些理论本身是活的，在他的绘画过程当中不断地在发展，不断地在演练，不断地在完善他的理论，他用自己的理论指导自己的艺术实践。我最近在给他写一篇文章，我说：“艺术理论置于艺术创造，当然不是万能的，但是一个完全没有理论意识的艺术家就如在茫茫原野中低头赶路的行者，难免在丛林里迷失方向。而一个有坚定清醒理论主张的艺术家，头顶永远有个闪亮的北斗，路再复杂，也可以看到自己艺术追求途中一间间温暖小屋摇曳着的灯光。正是这种几乎从上世纪80年代已经清晰完整系统的理论指导，让周韶华先生天地人融合到一起，过去现在未来相连，让他的笔下呈现出传统与现代契合，东方与西方融汇的迹象。”

　　本版文字为9月8日在中华艺术宫多功能厅讲座纪要，由杜金玉、王芳、熊冬城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