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术学院教授、著名油画家杨参军，是中国具象表现绘画“三剑客”之一。他身体力行，潜心而为，发奋作画，创作颇丰。纵观其作品，历史画、肖像画、风景画、静物画无所不及。他创作历程虽逶迤曲折，却是“吾道一以贯之”，那就是“面向实事本身”的视觉追索。杨参军的创作可用“三个面向”概括：一是望向往昔的凝眸；一是回首故土的远眺；一是逆看物事的一瞥。

　　杨参军的油画可谓“素位而观的视觉凝聚”。“素位”是指做事要从当下所处的地位、条件、环境等因素出发。引申到绘事，则是要投身，于此在的在场，尊受视像的开启和万物的被给与。从杨参军三个板块的画作之中，无一不有画家身体的“寓于”、“交感”、“互动”。不论是那创作历史画的设身，还是创作风景画的投身；不论是创作静物画的置身，还是创作人物画的侧身；还有描绘故土风物的返身，描绘居家物事的探身……画面都折射出画家的仪姿身影。

　　杨参军“素其位而行”，“素其位而观”，从“素位之实”、“素位之诗”、“素位之时”中，以一种在地性的经验置换出生活世界、自然家园和历史深处的缤纷物象。

　　一、素位之时——望向往昔的凝眸

　　历史画无疑是杨参军创作中最重要的板块。画家把“历史”当作反思的场域，作为其绘画构成的境域。画家倾身历史，切入时间性的空间，把空间当作时间的“断层”来观看，获取历史的横截面，把一些历史人物组织在画面上，定格在画面上。《历史的残页系列》即是这样的一个横截面。画家没有刻意去还原历史事件的情节和场景，而是利用象征和解构的手法，把历史悲剧性事件富有蕴含的瞬间固定在画面上。《历史的残页——戊戌六君子祭》选取了六君子行刑前的一刻，这是莱辛在《拉奥孔》一书中所说的富有包蕴性的一刻，画家用纪念碑式的构图，如罗丹雕塑《加莱义民》似的人物塑造，表现了六君子的无所畏惧和英勇不屈。画家曾对同一题材画过三幅变体画。2009年，再画“戊戌六君子”时，画家以新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一历史题材，在望向往昔的深沉凝视中，整合了“视”、“触”、“思”多重感知结构，进入人物深层内心世界，把画中人物“杀身以成仁”的大义凛然的神情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十字架式的构图，使画面更具张力，使场境更具崇高感和肃穆感。画面主要人物那种“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豪情跃然画上。画面人物直逼的目光与观众的眼睛相撞，造成视觉上令人震撼的冲击力。

　　从杨参军历史画创作中，我们看到了画家返身而诚的创作激情和态度。无论是《历史的残页系列》的凝重，还是《山色空蒙》的清灵；无论是《烟馆》的颓敝，还是《黄宗羲》的警醒，都贯穿了画家对历史的凝视的眼睛。

　　二、素位之诗——回首故土的远眺

　　杨参军出生于淮北濉溪，故乡的石头街时时牵动着画家的记忆。每当寒暑假，杨参军就带着重重的行囊和沉甸甸的乡愁踏上回家之路。这不是陶渊明式的归隐，更像是荷尔德林式的“返乡”。海德格尔说：“家园赋予人一个处所，人在其中才能有‘在家’的感觉，因而才能在其命运的本己要素中存在。”赞美故乡、抒怀恋乡，是杨参军创作中命定的永恒主题。每次回家，杨参军投身那片天高地广的原野，再次触摸那一片风景和土地，都兴奋不已。故乡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能唤起他的创作激情，还乡之行他都能带来一大摞一大摞的画。面向故土，思绪涌动，而物象倏忽、刹那生灭。每每提笔，他总是带着一种无暇思考的急迫，追逐着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物象。他在这样的嬉戏与追逐中常常陷于欣喜、兴奋、苦恼、失望的情感交集中，他说：事物总是存在于虚无之间，我觉得抓住了它，又失去了它，又重新开始……我常像疯子一样地画画。

　　他是一个画布上的舞者。从他狂野而纵收自如的线条，严谨而张弛适度的造型，微妙而冷暖相间的色调，可以看到他举手投足间既有运笔挥洒的急切，又有开合有致的从容。人们只看到杨参军是一个快枪手，作画时急遽快速，挥笔飞舞，大刀阔斧，运斤成风，如石坠坡，兔起鹘落；一种对存在催问致诘的追逼，一种对画面线条油彩的肉搏，一种现身情境解衣磅礴的激战，一种“此在”出场俯仰进退的张力，一种彩色闪电划过画布的颤栗。而事实上，在这种急迫的背后，我们还可以看到杨参军的思与视的协力，画与乐的共鸣。杨参军的做法就是完全地投身现场，敞开自己，意兴盎然、如痴如醉地舞动画笔，让灿烂的感性惠临于画面，洋溢于画面，使咫尺的空间物象际会，神色皎然。

　　《大头山》、《小汤山》、《池塘苇草》、《淮北职业技术学院里的风景》等风景系列就是杨参军还乡的创作，我们隐约看出了纵横交叉的网格状的色线，有的依附于树丫枝杈，有的则无缘无故凭空而来。《鱼》系列也得自于回家的收获。应该是画家少儿时水中嬉戏作乐留下的记忆。

　　三、素位之实——逆看物事的一瞥

　　居家物事最为寻常，当杨参军对着这些朝夕相处的物事给予关注和凝视时，这些物事便一时美丽起来。这些物事当中有地板上的菜篮子，有茶几上的水果，有大蒜和洋葱，有镜中一床未折叠的被子，有门把和电插座，还有盆花，甚至还有卫生间抽水马桶、橙色毽子等等，不一而足。他在看与被看之间的互逆之视中，与物为春，与物对话，长此以往，乐此不疲。杨参军把“事物”称为“物事”，是基于“事”的世界观。“事”的世界观，把“物”置于时间的绵延之流中，在这样的常人无法察觉的悄然流变中，事物自身溢出灿烂的感性。杨参军善于捕捉这样的感性或感觉。

　　杨参军的“肖像画”所画的也全是身边熟悉的人物。他与这些人物朝夕相处，有的是他的学生，有的是他的朋友，有的是他的同道画家。模特在画家的凝视中，也在观众的凝视中；他（她）被我们观看，并知道在他者的眼光中被观看。他（她）按照人们的观看来塑造自己被观看的形象，并在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中把他者的观看包容起来，凝视者因此把自己的面容纳入其中。

　　杨参军以其身位的三个向度建构起他独特的身体图式和身体谱系，这也正是他在画布上建构迷恋于自身主体性的具象表现。

　　预告：由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美术馆、中国油画学会联合主办的“视觉的凝聚——杨参军绘画艺术展”将于2014年4月12—22日在中国美术馆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