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伟斌对话陕西国画院院长范华
郑伟斌(以下简称郑):范院长您好!今年两会的召开,将复兴中国传统文化的伟大战略提升到新的高度,给了我们极大的鼓舞与信心。在这种时候很高兴与您又一次讨论中国画。通过以前的讨论,我们了解到您对百年来的中国画有很深刻的剖析与反思。要而言之,百年来中国画造成的最大影响或者说终极伤害是什么?
范华(以下简称范):这100多年来中国传统文化经受了前所未有的异化、扭曲。传统的中国画从新文化运动开始不久就遭到质疑、批驳与革命,以西画观念、技法改良中国画逐渐成了当时国画界的公共命题与主流思想,这当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徐悲鸿先生。学院派的中国画教学就是徐先生的学术体系,几代人过去,愈来愈深,以至于我们现在的学生以为中国画本来就是这样,就要这样画,而已经忘记当初是为了改良,这一点非常可怕。建国后的国画家,除过极少数之外,绝大多数是西化改良过的观念,是基于视觉写实观念、素描基础的中国画样式。一代代传衍,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把地地道道的传统中国画的命脉断送了。
郑:何其惨痛啊!希望越来越多的画家会有这种反思。在上世纪30年代,黄宾虹先生在给友人的书信中写道:“现今我邦画者不习书法,不观古今名迹,不谈前人明论著作之书,不友海内外通人,以扩闻见。而以展览欺愚众,以高值骇吓富豪。”黄老如果看到我们当下的现状,不知他会作何想。现在,轰轰烈烈的大展,赞美诗般的批评,动辄几十万元几百万元的书画价格,潮水般的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这些情形我们已司空见惯,且丧失了免疫力。造成这样的结果,固然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我认为最要命的一点,是真学术的缺失,大家都不懂中国画了,与传统隔膜,与真正中国画的精神隔膜。现在有一句流行话叫“你懂得”,对于传统,对于中国画,我们应该问问现在的“名家”,问问国画从业者,你懂得吗?应当反求诸己,明心见性。
范:诚如一位学者所言,我们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人了,何来真正的中国画!
做好中国人,才能画好中国画
郑:如何去消除这种隔膜?这应该是当务之急。
范:要画好中国画,先须做好中国人。100多年来,丧失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道统,丧失了中国画的学统。正本清源,需要几十年的努力,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做好中国人,就要从李毓秀的《弟子规》学起,从《太上感应篇》做起,这个要一个过程。应先学好中国传统文化,要想对中国画没有隔膜,首先要弄清中国画的鉴赏。什么是气韵、什么是意境,什么是用笔、是笔法、墨法、笔精墨妙,什么境界才能叫高境界,什么境界叫逸品、神品、妙品、能品,叫似与不似。当然,什么叫邪、甜、俗、赖,叫低俗、媚俗、恶俗,这些你都得弄清楚,都得对应到具体的作品上。在这个层面,如果画家、收藏家、批评家、媒体记者、一般观众都能有一定的修养,那中国画的复兴,就指日可待了。
郑:对,要建立一种健康的学术生态。现在我们看到古画、看到经典作品的机会很多,博物馆、美术馆、拍卖会等,另外就是大量的高清印刷品、复制品。想亲近传统,还是非常方便的,所谓道不远人。但是匮乏弘道者,学院派的中国画教育执行的是西化的艺术训练体系,能把这些讲清楚的老师越来越少了,礼失须求诸野。放眼当下,名师泛滥,唯明师难求。作为画院这样的专业学术机构,您有何想法?
范:我们提出的宗旨是“国学为国画之根,学术为立院之本”。关于这个宗旨的实施,有三个步骤。第一,要有定力,不浮不躁,走到学术正规上;第二,讲国学修养作为长期性重点项目植入画院,当年方济众院长延请陆俨少、叶浅予、吴冠中、张仃等老先生来陕讲学,我们现在要邀请儒学、佛学、道学、易学、画学、书学、诗词、音律等领域的一批有造诣的专家学者陆续来画院讲学。第三,将希望寄托在青年画家身上。
正知正见,才能弘道
郑:我很庆幸您为画院、为我们年轻一代开辟的这条路。从画史上看,扭转风气,补偏救弊,不仅要有学术上的自觉,有艺术良知,有大愿力、大定力,还要知行合一,机缘和合,殊为不易。
范:是很难,但是我们要乐观,不管是画院还是我个人,都有责任有义务为中国画的正确发展去担当。再一个,大环境越来越好,党和国家越来越重视传统文化的教育。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已是时代大势,文化复兴的号角已经吹响。作为画院,作为一个画家,一定要在这场文化复兴的大潮中勇于担当,从自身做起,守住中国画的命脉,导引中国画回归到笔墨正轨,回归到儒、释、道博大精深的道统之中。
郑:我读黄宾虹的资料时,每每感慨,他是以殉道的精神,数十年如一日,为中国画“绵一线之传”,“为画事精神留一曙光”,他为后来人留下了无穷的泽养。眼下的画坛,正需要一批具有正知正见的弘道者。我们在此祝愿画院、祝愿中国画走向美好的明天!
范:要充满信心,迎接中国传统文化伟大复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