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报 数字报纸


00064版:赏析

文章导航

千年纸草

——观埃及国家博物馆

  埃及的国家博物馆里,最受人欢迎的展品是图坦卡蒙的黄金制品,最神秘的是画棺和木乃伊,最少人看的就是那一张张的莎草纸书画了。和一切的博物馆一样,但凡涉及文献资料,总是观者寥寥,阅者甚寡,这是因为文字形成了隔阂。

  如果要用“以植物纤维为原料而造出的一种可供书写的材料”来为纸作定义的话,古埃及人应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纸的民族。莎草纸早在5000年前的第一王朝时就出现了,被普遍使用是在第五王朝时的事。由于造纸的手续繁复,造价昂贵,所以它并不是为普通的百姓人家所用,而是作为一种宫廷用纸,用于书写重要的文件。在古埃及,莎草纸的制造是由皇家来垄断的,它只能为法老供应纸张,莎草纸被称为是“国王的纸”,一般老百姓只能在陶片上书写。在法老的宫廷里,这种书写由专门的书记官来掌握,他们坐在法老的旁边,在聆听了他的指示之后,就用灯芯草做成的笔来写在纸上,纸就铺在他盘坐着的双膝上。埃及留存有多尊书记官的雕塑,说明在当时书写是一种神圣的职业。

  在埃及,纸莎草是一种非常普通的植物,它主要生长在尼罗河三角洲的湿地里,它的茎细长而高,可以达到四五米。在古埃及人的眼中,纸莎草具有非常神圣的意义,把它选来作为埃及的徽章纹样,也用作神庙柱头的装饰,我在埃及的神庙里看到无数个柱头被打成纸莎草花蕾的形状,也见到很多壁画上描绘着或刻着茂盛生长的纸莎草丛,里面藏着各种美丽的水鸟。也有描绘着埃及农民收割纸莎草的场面,他们一捆一捆地扛着它,如同现在的果农收甘蔗一般。纸莎草的用途在古埃及很广泛,但在埃及文化中,最重要的作用还是造纸。它茎秆的剖面呈三角形,剥去外皮后,可以从中抽出长纤维,把它削成薄片后排列压平,在下面垫上第二层,与上一层形成垂直,施以重压之后,挤出茎中的水分,利用茎秆中的胶使之互相粘合,等干燥后再用抛光石将表面磨光滑,切去不齐的边缘,就可以造出纸。因为是用纸莎草来造成的纸,所以被称为莎草纸。这种纸还保持着长条形的植物纤维,没有被打成絮状而互相交织,所以纸质较粗,纸基较厚,纸色发黄,而且尺幅不宽,但长度可以通过续接茎秆来不断粘接,最长的一卷莎草纸竟然长达40米。它的纸面挺括坚韧,只适合用埃及产的那种笔来书写。写成之后可以把纸卷起来,两头密封,把多卷纸卷保存在一只小箱子里。由于茎上有粘液,因此这种纸如同有胶矾的熟纸,水墨上去之后不会洇化,只适合较重的石色填彩。但和中国的宣纸一样,它只适宜书画,而不能被用于印刷。这种古老的纸并没有对后来的世界形成影响,只是作为一种活化石而存在于埃及。

  莎草纸的另一个重要作用是写亡灵书,它是被放在死者的墓室里,置于木乃伊之上的,等于是给死者颁发的一纸前往冥界的护照,上面记录着若干神秘文字,有的还附有死者灵魂复活、或是诸神形象的图画,有的还是符咒。由于古埃及使用的是象形文字,所以在不识之人看来,满纸都是图画,形象性很强。这种莎草纸写成的亡灵书是埃及古文明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有很多珍贵的文献都被记录在上面。中国有句话说:“纸寿千年。”埃及炎热干燥的气候也能使莎草纸保持千年以上,它们能承载着古埃及3000年的文化而不腐。

  埃及国家博物馆里展示着一卷卷的莎草纸,如同中国古代的帛书一般,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坟墓的亡灵书。有一幅绘画性非常强,它的主体部位画着一条圣船,正在夜间的冥河里航行,船由4条黑色的豺来拉着前进,它们是主宰死亡的神灵,船后有荷露斯之眼在注视着他们。在这艘船上坐着太阳神赫拉克提,他长着猎鹰的头,头顶上有一盘日轮,手执权杖,威严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是埃及最为崇敬的神,代表着法老之父。他的身后是长着猎鹰头的何露斯,他是天神和王权之神,代表着天地之间的秩序,后面是长有鹭鸶头的托特神,他是月亮之神,也是造物之神和智慧之神。前面则是长有鸟头的塞特神,他主司沙漠,是野性的化身,是太阳神的亲密朋友,在这里的作用就是阻止阿波菲斯来攻击这个世界的造物。阿菲波斯是邪恶的蛇形世界的毁灭者,在这幅画中,它正呈现出弯曲的蛇形,横踞在画下的河中,昂起头来要想攻击船上的神。塞特神正手执长矛,在刺向它。

  画的最左边,还有一条盘曲直立着的大蛇,它也是阿菲波斯,长着狮头的赛克麦特保护女神正在手执利刀,刺进蛇的身体,画面上已有4把刀刺进了蛇身。画的最右边,是伟大的母亲女神伊西斯,她正举起双手,阻止4条邪恶的眼镜蛇的攻击。这样一幅画,如果不去考虑它那复杂而神秘的特定内容,而纯从画面的艺术效果来看的话,黄褐的纸色,上面有细细的横竖帘纹,满布着用黑线画成的图像,有的地方填以石色,有的地方填以淡彩,还有的地方是纯用墨色来画的,勾描轮廓的线条虽然还比较稚拙,但却是富于变化,有粗有细,具有软毛笔勾勒的效果。由于年代久远,看上去就好像一轴中国的长卷古画。

  旁边还有一幅亡灵书,尺寸要小一些,纸的颜色要深一些,已呈褐色,显得非常古旧。与前一幅相比,这幅画的技法要成熟得多,画上的形象呈一种埃及典型的装饰性,人物都是以正面的姿势站立,等距离排列,上沿还有一系列人物排列着作为边饰,他们是作为死亡法官的奥西里斯神。整幅画的装饰性很强,线条肯定,设色古雅,表现了古埃及死人在进入最终真理大厅前,在最高的判官面前接受末日审判的情景。

  展室里还展示了另一幅《纳赫特亡灵书》,是由大英博物馆收藏的复制品,它的总长度竟达14米。这幅画的技法显得相对从容潇洒,尽管画的内容也是与死亡有关的向神献祭的场面,但画面中却是表现出了当时生活场景,整个情调要轻松淡雅得多。除了画面上的4个人物之外,画的中央是一口长方形的池塘,四周被绿树所环绕,有趣的是,这四周树的长向都是与池塘的四边垂直,如同倒伏在四边,其实就是中国的散点透视方法,作者只考虑树是垂直于池塘边的,每一边都作这样的处理,于是就作了4种透视。奇怪的是,这种四边画的方法居然也在澳大利亚土著人的树皮画中出现过,想必原始人的思维也必是相通的。画面上还有一栋当时的住宅,这是非常罕见的,为历史的考证提供了准确的证据。

  这些有趣的绘画,如果不去考虑它们神秘而神圣内容的话,它和中国的绘画有若干的相通之处:莎草纸画虽然是纸,但它的质地和肌理却与中国的帛画和绢画相近,都是纤维制品,颜色古旧淡雅。埃及和中国都是用线条来勾勒,再填以重彩,画面的处理不考虑光影,不分明暗,是一种平面的关系。埃及的重彩是用了带颜色的岩石研磨成粉后,以树脂来调和的,这和中国的石色是相同的。更有一点相似的,是埃及和中国的画上都是书画兼备,都是象形文字,而且都是从右向左书写的,不同的只是中国用软性的毛笔,埃及用硬笔来勾线和书写,这或许是东方艺术共同的一个特点,它们堪称是东方艺术的双璧。


美术报 赏析 00064 千年纸草 2014-04-12 3429189 2 2014年04月12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