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均书画艺术研讨会纪要
应均书画艺术研讨会纪要
应均书画艺术研讨会 时间：2014年4月16日 地点：杭州城隍阁五楼会议室
应均书画作品展 展览时间：2014年4月16日-26日 展览地点：浙江省杭州市杭州博物馆 主办单位：浙江省中国画家协会、杭州国画院、杭州博物馆、永康市政协 承办单位：浙江省永康市万泰美术馆
毛建波（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研讨会学术主持）：“应均诗书画印展”今天上午在杭州博物馆隆重开幕，在座各位有些对应均与作品比较了解，有不少可能第一次目睹应均的原作。近150年以来，由于中国画受到西方绘画的冲击而产生断层，导致艺术史家往往关注书画大家，那些相对在文化史上很有意义却不是一流大家的画，多多少少受到了冷落，应均也是其中的一员。
记得十几年前，我陪韩国三大寺院之一的通度寺住持到灵隐寺、三天竺，一路走过去，他看到路两边的传统建筑部件随意地丢弃，觉得很不理解。他说在韩国，这些东西即使国家不保护，也会有很多财团把它们放到博物馆去保护起来。我那时候也很无奈，只好笑笑说，大概中国这样的东西太多了，如果都搬到博物馆去，可能要太多的博物馆才能放得下。虽然这样说，但我心里是刺痛的。
这种现象在我们书画界同样存在，会有很多艺术成就很高但声名不大的画家，目前没有得到真正的认识和研究。我经常跟一些建了博物馆的收藏家讲，你们真的不应该只关注收藏石涛、八大的作品，应该把当地乡贤的东西保存下来，收藏起来，价值才是最大的。到拍卖会花几千万元争一张宋画没有意义，不如把这个几千万元用于当地名家收藏，这种收藏才会让当地的孩子们进入博物馆的时候有贴心贴肺的感觉。
孙韬成（浙江师范大学教授）：应均的兰花潇潇洒洒，不拘一格，完全是心灵深处的表露，非常自由。他的画冷、静、幽，譬如兰花，寥寥几笔就能达到空山无人花自芳的境界。应均的作品之所以能够达到这个高度，主要得益于修养，比如文学、书法方面的修养，乃至于他对人生的领悟。
中国画是一种十分强调综合修养的、立体式的艺术，不是简单画几笔就行了。所谓人品第一，画品第二，如果应均没有这样的人品，没有这样的静心，没有这样的布衣精神，肯定画不出这样的画。
任道斌（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我想用64个字来概括对应均作品的感受。首先是“生不逢时，怀才不遇，安贫乐道，诗画寄趣。”他生活于甲午海战到抗日战争之间，恰逢真正的乱世，怀才不遇，因而诗画寄情。
其次是“修身养性，自娱娱人，挥毫落墨，涉笔成趣。”他以诗书画印作为寄托，养身修心，自娱娱人。他的书法和兰花都非常有功力，也非常有趣。
再次是“天真烂漫，孤芳自赏，淡泊名利，逸格自成。”应均写的都是自己的心性，天真质朴。他把兰花当成自己，虽身处深山，却悠然发出缕缕幽香，孤芳自赏。他又淡泊名利，对他来说字画不是成名得利的工具。
最后是“泉下有知，掀髯大笑，后生我辈，努力学习”。如果他泉下有知，知道后生我辈学习他的淡泊精神，学习他以诗画寄托性情的传统文化的精神，一定会掀髯而笑。
朱颖人（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应均的作品给人感觉亲切又含蓄稳重，无论是书法还是兰花，都体现了他内心的情感。他的兰花笔笔中锋，而且他的中锋并不太硬，不是一折就断的，但也不是太粗糙的。画兰容易走向两个极端，不是太硬了，就是太软弱了，不是太暴露，就是精神萎靡，而应均笔下的兰花很有生命力，用笔很潇洒，又很稳健。
寒碧（诗书画杂志主编、文化学者）：抒情和表现是西化的，是从西方近200年来的哲学、文学、艺术中派生出来的。在我们传统的书法、文学中也有抒情和表现，但不是非常重要，不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没有把书画、诗歌、艺术从文脉中提出来，没从金石传统中提出来，没从个人的经验——《大学》里讲的“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修心为上、修身为上中提出来。修心是基点，发展下去就是体道，中国是这样的传统。这个传统是一个诗文传统，是人格的塑造，跟抒情、表现的西方传统，严格来说不是一回事。当代艺术或者当代书画好像太过于注重抒情和表现，忘了修养，使得修养这一环稍稍显得薄弱。
应均可能在书写中并没有过多地强调抒发什么，表现什么，我想他是在用书写对自己的人生做一点点的深化。所以他的作品即使再有表现性，我仍然觉得是与他日常的经验和文化价值、生活以及他的成长联系在一起的。
舒士俊（《朵云》原副主编）：应均的书法和兰花都相当高妙，掐线条掐得到位，所以他的线条与空白，起伏的节奏感非常明显而微妙。他的用笔且走且守、且断且连、且收且放。方与圆、刚与柔、入与出、刚健与妙曼，在他的书画作品中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因而他的书画，蕴含着翰墨精气神，与他的人生、笔墨修炼是结合在一起的。应均体会到了书画相通，但他知道书画又不完全是一回事，所以他不贸贸然画很多东西。他对于兰花情有独钟，他写的兰花气格不亚于郑板桥。郑板桥的用笔还是太作，有一点俗气，而应均的兰花线条则是从心里自如流出的。兰花的弧线既表现出飘逸，又要有质感，难度很大，但特别适合表现和寄托缱绻的情思，这也说明应均是一位有独到追求的书画家。他的用墨，浓墨用得气清，不呆不腻，淡墨则用得厚。一般淡墨要用水调稀而得，很难达于厚。应均的兰花，很多线条交汇，却能相当通透。
金鉴才（西泠印社副秘书长）：第一次知道应均是1969年看望沙孟海先生的时候，他说我家乡有个很厉害的书画家叫应均。近20年之后，我在西泠印社出版社编辑《西泠艺丛》应均专辑，编好后邀请沙孟海先生为应均写几句话，他犹豫再三，最终没有写。在他看来，应均的字好，但不能学，只能欣赏，所以推介应均要极为慎重，因为当时书法界的状态方向好像不太对，若推出应均，恐怕会火上浇油。
今天也是一样，我们要让艺术界不仅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知道应均为何能达到这个水平。如果他没有这样的文学修养和书法造诣，他的兰花肯定画不出来。对于应均我们应该有一个正确的态度，不能居高临下去看，要仰起头来，把自己放到谦虚的角度。
应均的书法之所以会得到一些前辈以及现在更多的人的好评，我感觉主要原因是他的“真”。应均的好也就好在这里，他真实地表达了自己的生存状态，没有人来吹捧他，也没有多少达官贵人上他的门，就是在乡下面对普通的老百姓，过着很平静的布衣生活。最值得我们肯定的，就是他很真实地表达淡然的生存状态，很自由地书写心理感受。也正是这一点，造就了应均艺术的特色。他的兰花和书法都是这个路子，吃准了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于是就成功了，不投机取巧。
吕金柱（中国美术学院教师）：应均的作品可以用“清高雅丽”4个字概括。据考证，应均的作品参加了全国第一届名人书画展，当时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去北上广，但他留在了家乡。当时的乡村不能以今天的观念来衡量，在那个时候，乡村可能是大量资金、大量文人的集聚地，乡村文化是非常普及和浓厚的。一大批知识分子、文化人在那种氛围当中，保持着文化人的清高。应均虽然开酒店，但是有那种清高。他身处山林之间，那种清高心性的自然流淌，造就了我们今天看到的作品。
谢海（《美术报》编辑）：应均的作品不着色，民众喜欢的程度和传播的力量就会小很多。他和徐生翁等人的作品可能只是文人之间彼此有个牵挂而已，而当时文人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一个人功成名就，达到他应有的地位。现在回过头来看，民国当时叱咤风云、现在却不为我们所知的人确实还有很多，应均只是一个案例。我们应该把应均放到那样一个文人辈出的特定时间段里，那样关于他的研究会特别有意思，特别有价值。
陈永怡（潘天寿纪念馆副馆长）：从应均身上，我们可以思考文人画在近代的传承和演变。文人画在清时已逐渐陷入僵化，文人身份改变了，艺术更多地进入市场，文人画再也不能保持原有的纯粹性。传统文人画的价值（非职业化、非专业化、非功利主义）、形态、精神追求在近代都遭到了瓦解，作为一个完整体系的文人画面临分崩离析，但文人的性质、趣味和素养却可以作为元素长期延续和保存。比如对笔墨系统的追求，对人品与画品统一的追求，对书法入画的追求、诗词修养等等。
以文人画在近代的价值重建或转换的角度来看，应均就是民国时期一个很好的值得解剖的案例。他如何看待画兰，他如何对待书法和诗词，对待笔墨，都折射出民国时期画家对传统文人画的理解、传承和把握。
现在的地域文化研究是比较强大的。在全球化和强调普遍性的时代，个性和地域性反而得到强化。乡贤文化是地域文化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不仅包含了一地域的风俗习惯，而且还包括了具有激励作用的思想、信仰和价值，它对本地域的文化传承和教育具有潜移默化的重要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宣传弘扬应均先生的画艺，就是在很好地继承和弘扬乡贤文化。
章利国（中国美术学院教授）：中国传统书画讲究全面的人文修养，包括笔墨、书画外的功夫、文学修养等等，这是正道。应均走的正是这个正道，而且达到了相当高的成就。他把对人生的体悟融进了画中，这一点不管用什么艺术标准来看，都是有普遍意义的。
应均过着平淡的生活，这促使他形成了一种淡定的艺术观，所以在他的作品当中，有一种淡定的气息。中国古代文人强调修心，应均就有这样一种文化自觉，有一种坚守精神，很值得我们学习。应均的画当中有一种“静气”，这跟他淡定的人生态度有关系。清代笪重光《画荃》中讲到，如果画中有静气则登峰矣。从古至今，画中静气难得，我觉得应均的画和书法中都有这样的气息。
夏一鹏（杭州师范大学教授）：我觉得应均的作品起笔、行笔、收笔，尤其是行笔非常浑厚。拐弯、折笔很简单，很快，很率真。他有很多收笔是方的，说停就停。像这样的用笔，要是功力不到的话，可能会很薄，很尖刻，不好看，但是应均却能让人感觉直率、美，又有朴素、自然、厚重的感觉。他的作品有一种静气，静气当中又有一种激情，所以看他的东西蛮提神。他的作品蕴含着一种能量，这种能量穿过岁月的阻隔传达给我们，直抵我们的内心。
郑竺三（画家、美术评论家）：应均的作品有两个方面值得研究，一是构成。他的作品很有现代性和构成性，有超前意识。他用三角、十字，用方构图，方笔。据说潘天寿曾拜访过应均，并且很欣赏他，潘天寿是不是从应均的构图里得到借鉴，然后张扬扩展，变成他艺术的动力和构成，形成自己的特色，值得研究。
第二是他的书法。应均是一个人与艺打通、书与画打通的画家。应均的用笔对我们有什么价值应当进行研究，要继承他最好的东西。王国维说，艺术追求从壮美到优美最高。应均的用笔是壮美，他的十字、三角构成都是壮美的，有力量的，但是他能够很优美地、率性地、轻松地画出来。应均身处民国时代，却能比现在很多人还要简洁，还要有力量，还要有现代性，也非常值得研究。
张伟平（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我觉得中国画用笔最本质的东西就是争和让。争可以争得轰轰烈烈，让可以让得天昏地暗。如果做到这一步，就完全可以造出各种各样的型，做出各种各样的完整的艺术作品。我觉得应均在这个方面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应均当初可能并没有一定要去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却从他心里自然而然流出，自然解决了。这些完全反映在了他用笔和整个节奏上。
张捷（中国美术学院教授）：黄宾虹曾评价应均气多于智、意多于行，就是说他的书法完全是在气象上的一种理解，而不在于内智上的鼓励支撑。实际上他的作品有些力量很大，有些又松散一些，或者更自由一些，洒脱一些。“意多于行”则是说他更关注意，更讲究一种洒脱。
在民国碑学里面，我崇敬于右任和应均，他们都由碑而出，但又有不同点，而在笔性方面又有某种暗合。应均的书法有外紧内松的结构，又有于右任的某种开合的东西。应均以书入画，但他的兰花没有碑学的生涩厚重，反而转换为碑的开张，不是纯粹的书法的单刀直入，而是把书法完完全全地融入。“书不能善，画又何以绝？”这是相辅相成的。
黄厚明（浙江大学教授）：应均的书法把碑学和帖学融在书法实践当中，有很强的形式感，我个人很喜欢。他又以书入画，符合各个时代的潮流，也符合中国书画艺术本身的规律。
沙孟海先生对应均的书法很欣赏，但同时又觉得他不是一个效仿的对象，这引起了我的思考。我想在沙老心目中有一个书法教育的观念，他知道什么才是现代性的书法教育。为什么应均的书法实践没有被沙老这一派认可呢？他的书法取法碑学，早年也崇尚帖学，但是金石篆书对他的影响是很少的。这样的背景和沙老所崇尚的书法教育理念是不吻合的，所以沙老承认他的书法创作是好的，但同时认为他并不是大家应当效仿学习的对象。
吴敢（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文征明的兰花，一看就是江浙名种，不是山野之兰。而应均的兰花，是很野逸的，是山野之兰，这是应均与传统画家非常大的一个差异。
应均的书画在我看来是天然去雕饰的，是一种自然的状态，原生态的，没有背负太多学术史的东西，是个人化的一种状态。但是像这样的一些在当时来看名声不显的书画家，确实也有他们的价值，而且这些价值可能在不同的时代会焕发出不同的影响力。从中国画的品鉴角度来说，比如沙孟海等老前辈，在品鉴方面更注重雅正的东西，而不是具有太多个性化，有自己很强烈情感的抒发的东西。但现在的人可能会更加关注老先生采取保留态度对待的那些书画家，因为对于现代人来说，自己发挥的欲望更加强烈。
赵跃鹏（浙江画院花鸟画工作室主任）：看应均的作品给人感觉特别轻松，好像不是在看一个艺术家的作品。他和扬州画派或者海上那些画家完全不一样。我觉得他没有把自己当作画家，而就是一个文化人，有情绪时，写字画兰而已。
他的兰花和书法有点不像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字写得比较含蓄，兰花比较粗豪。古人说刚日读经，柔日读史，怒而写竹，喜而绘兰。我觉得应均还是延续一贯的文人生活态度。
我个人比较喜欢他的字，兰花也很有特点。他的作品中那种纯自然的状态我觉得挺舒服，和我们现在很多人认定自己是一个画家，然后就要在画上有某种追求完全不一样。这种状态作为文人特别好，但作为画家我觉得可能会有另外一种要求。
钱伟强（中国美院书法博士）：应均的作品，无论是艺术作品还是诗歌，都可以用一个“雅”字来概括。他的“雅”不是传统的儒雅，是一种布衣的雅，他的东西能够很真实地反映自己。
他的诗歌其实包含了很多传统的东西，比如说陶渊明、苏东坡、韩愈等等。他有一首写砚台的诗歌，我看起来很像苏东坡的感觉。陶渊明、苏东坡、韩愈这些人差异蛮大，应均却能够把他们融合起来，这就像他的书法能够把“二王”跟北碑融合起来一样，水平非常高。他能够把韩愈非常奇绝的东西，跟苏东坡放达的东西融合起来，而且表现出来的面貌不是苏东坡，也不是韩愈，而是他自己的大布衣的面貌。
范达明（浙江美评会秘书长）：应均是一个纯粹的文人画家，他的题材一花独放，风格也保留了传统文人画的布局。他非常纯粹，又带有野意。他身处的环境和历史背景，以及他的个性，都决定了他的这种状态。他的画我觉得是冷，冷中又有暖，这种暖通过兰花本身的品位体现出来。他的作品很流畅，但流畅里还有相对的硬，柔和中还能够体现他的个性。
徐小飞（收藏家、应均诗书画印展览发起者）：应均诗、书、画、印四项皆能，而且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正像潘天寿当年倡导的“不要三绝”、“只要四全”一样。一个艺术探索者能有这样的向往、求索，本身就是具备了不简单的胸襟。读应均的诗词，就好像面对贤哲，没有半点庸俗气，这更是难得可贵之处。可以想见应均有一种非常高的精神境界，所以才能有这样的作品产生。在艺术看重品格这一点上，应均更是当仁不让。因此，我认为弘扬优良传统，应该弘扬应均这样的作品和艺术家。在艺术历史长河中，应有应均先生的一席之地。
金鉴才老师刚才讲沙孟海先生曾担心过多宣传应均，会把书法导向搞乱，我认为是很有道理的。大师的作品风格太明显，相对技法就淡化看不到了，所以初学者还是要从传统技法入手，这一点也是不容置疑的。
（代娜、王爱华整理，未经本人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