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徐建融的
“士人与文人”
■刘 滨
■刘 滨
最近认真拜读了徐建融先生在美术报上发表的一组关于“士人与文人”相比较的文章,觉得的确如该组文章发表时编者加的一段按语:“徐建融教授‘士人与文人’一组文章值得一读,它可纠正今天把读书界一概称作‘文人’之误见,同时也可作为今天艺术界‘精英’的一面镜子。不读书,不书外求书的书法家是不存在的,书法家如果仅仅停留在技法层面上,即使具备一流技巧,也还是入不了流的,所以,读与不读书对书法家至关重要。”士人与文人在处理人格和人性、正和奇、富贵和贫贱、责任和本领、顺和逆、好事和坏事等等方面不仅是方式方法的不同,而且是本质思想的不同,其文章的引经据典、入木三分、纵横捭阖、新意叠出,是一般书画艺术评论家难以企及的。要写这样的文章非正气正色正经的正人君子是写不出来的,一旦徐建融先生挑明了士人与文人的种种“色差”,我们忽然觉悟到我们艺术界平时备感困惑的有些关于人的问题,原来就是士人与文人的问题。
“士为知己者死”,“士可杀,不可辱”,“人才衰靡方当虑,士气峥嵘未可非”,“士节不可不厉也”,“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关于士人、士子的出典,古代几乎没有,或极少有带贬义的;反之,文人无耻、文人无行、文人狂怪、文人自谑、文人变节的稀奇古怪的事都出在文人身上差不多是毋需争辩的。照理,士人这么高尚纯洁,应该礼敬才是;文人这么多毛病滋生,应该注意克服才是,实际情况恰恰背道而驰,士人没人捧,文人却捧到天上去。士人画、士人书法没人提,文人画、文人书法则甚嚣尘上,抑且有新文人画、新文人书法大行其道。士人画、士人书法当中的雅正、才识、清高,许多突出粗头乱服、颠倒梦想的文人画、文人书法里面根本看不见了,纵欲式的肆意妄为,或者是甜俗拙劣的一味工巧成了文人画、文人书法的非正统主流。打着文人画、文人书法旗号,真正的创作往往偏离轨道,已经成为一道风景、一种流行遍布艺坛。不是贬低,夹杂中间的个别所谓文人画、文人书法连工匠画、工匠书法,儿童画、儿童书法都不如的。究其原因,一是这些画家、书法家本来肚皮欠墨水,何以存文心?二是这些画家、书法家群体里面一小部分人热爱钻营,拉大旗作虎皮,依靠非艺术元素提升自己在艺术界的位子和作品价值。三是这些画家、书法家有他们特定的称赏者、鼓吹者、撑腰者、收藏者、推广者,畸形消费催生了畸形书画家的产生,如果一定要给这些画家、书法家加个什么封号,市场书画家倒显得颇为贴切。除了市场,他们什么都没留下。为什么他们会有很红火的市场?为什么哪怕是十分大牌的美院艺校的书画教授均不敌市场书画家作品的市场价格,追索下去,会有许多沉重的发现和问号。
寂寞产生情感,寂寞产生作品。我们要承认和珍惜今天历史上最好的书画时代,是书画的黄金时代,可我们是否有勇气说今天的书画黄金时代会产生商周金文、秦汉简帛、魏晋碑志、敦煌壁画、宋元绘画那样撼人心魄的、代表时代高峰的精品力作呢?先富裕起来的某些秉赋甚佳的书画家在纷繁世界的强大诱惑面前,罕有能完全自控、按照自己设计的艺术路线图走的,他们自己亦宁做文人而不愿做士人。士人的道德文章他们会崇拜,有时候跟着别人假心假意做点传播,然在内心的选择,他们是那样喜欢文人“身登绝顶我为峰”的目空一切、夜郎自大、放浪形骸、风花雪月。曾几何时,书画界言必称文人,俨然文人自许、文人王国,文人标贴人人贴,贴到最后是产生了那么多的书画“大家”、“大师”、“大腕”、“大V”,殿堂级的还不够,骨灰级的赶超上来了,梁山好汉108将,各赐交椅,各封绰号,不亦忙乐乎!所以,书法江湖、绘画江湖,坠入江湖的书画家你要想请他们安静、自重、守节、诚信是万万做不到的,即使他们偶尔做一点假慈善,总是千方百计让地球人全知道他们“干的好事”,总是不忘为自己树碑立传,总是会盘算着为自己的“失去”得到更多的回报,总是蹲着茅坑不拉屎地独霸一方天地而不容别人插手。
懂得了士人、文人之分,书画界评审之怪现状的症结所在自可一清二楚。“文人”书画评审、评委遍地开花,显与隐的人情、贿赂、招呼、交易,士人不敢做、不能做的,谈吐不俗、不土的“文人”书画评审、评委一一做到、做绝,脸上竟还毫无羞愧之色,彼此仿佛前生默契,“淡定从容”。书画展、书画评选规格节节攀升,书画展评的结果则每况愈下,诟病不止,关键一点即在于评审、评委早丧却了士人情怀,底线崩坏,底盘安幸?士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任重道远”似乎多了几分悲壮,更多体现出一种理想主义,哪及得上文人的现实主义“马上幸福” !
最最不可思议和“痛哉”的是,连我们的书画评论工作者、书画评论家居然出现了齐齐不约而同对士人敬而远之,对文人情有独钟的现象。他们在撰写批评文字时无不正气凛然、义愤填膺、赴汤蹈火的样子,转眼自己做人行事时像是换了一个人,得陇望蜀、沽名钓誉、投井下石、见异思迁,样样都干,靠骂出名,再靠骂得利,进而继续靠骂争座位。明明知晓自身书画作品的分量,仍旧装糊涂、装牛逼频频亮相,丢人现眼。不擅长自作古典诗词的,依据电脑平仄押韵遮短,混充全能型书画评论家到处张扬高调。他们最大限度地借用文人招牌满足了“行已不知有耻”的欲望,瞒天过海,对人马列主义,对己自由主义,双重标准,两套面具;逆我者骂,顺我者捧,一派批评警察的派头,学术腐败、批评腐败,很大成份是由他们造成的。正是披着文人的外衣,他们的欺骗性、危害性比普能“文人书画家”更强,故千万别惹文人书画评论家,谁惹谁倒霉麻烦。
中国人最大的问题是不懂得反省自己、检讨自己,同样的错误会规律性地定期地发生,懂得士人与文人的区别,大概能减少错误发生的次数,至少士人的德范我们是要保持敬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