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本报记者 蔡树农
中国古人对许多事物都很讲究,包括取名,也是中国文化一大特色,一个人名字中蕴含的神秘密码,事实证明科学与迷信有时并不能完全解析清楚。
鲍贤伦听起来、看起来都是一个好名字,鲍贤伦是书法家,鲍贤伦是当今书坛少有的几个倾情秦帛、简牍书法的书法家。6月12日,西泠印社社长饶宗颐题耑,中国书协、中国美术馆、中共浙江省委宣传部、浙江省文化厅、浙江省文联主办的“我襟怀古——鲍贤伦书法展”,在中国美术馆1、8、9展厅举办,中国文联主席孙家正,文化部副部长励小捷、董伟,中国文联书记处书记罗成琰,中国书协主席张海,中共浙江省委常委、宣传部长葛慧君等出席,中国书协分党组书记陈洪武主持开幕式。开幕式上,最精彩最不按套路出牌的是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诗意般抑扬顿挫的致辞:秦汉之交是中国文化艺术辉煌的历史时期,秦汉之交的简帛书法扑朔迷离,一派神明,鲍贤伦选择秦帛是对自我的挑战,亦是对当代简帛书法继承发展的一大贡献。
食古、怀古,最终是为了入古、化古。“我襟怀古”已经非常明了地表白了鲍贤伦的审美追求,对此不必提问就知道曾经担任过浙江省文物局局长的鲍贤伦是喜欢与古为徒、以古为新的。古在中国书法的语境里,意味着格调超迈、高远脱俗,鲍贤伦的古意,不仅仅体现在他的笔端,还体现在他带教师腔的讲话中,体现在他与人打交道的人情世故中。
古意在他的词典里,代表着精神家园最瑰奇的情缘,一种从容、一种期盼、一种妍美、一种禅韵、一种仰望。古自在那,天何言哉!鲍贤伦写他古意盎然的秦帛,是用有温度的笔触书写的,书写古意的过程,实际上也延续了他个人古风——借古开今的处世哲学。所以,他希冀纯粹的古法古气入注书法,他似乎单一面目的“鲍汁书法”并不想做成满汉全席式的五体俱能的杂烩,他想把“鲍汁书法”做成一道“老鸭煲”、一道“虾爆鳝”。他千方百计调动借鉴他所能涉猎到的秦帛、简牍,烹制成“鲍汁”味道浓郁的单一性书体,是有风格面目但还在不断煎烤焖炒,让人难以遽下断语说:“鲍汁书法定味定型了。”个子高挑的鲍贤伦是“型男”,可他愿意自己的书法不是“型书”,他暂时没打算给他的书法喷摩丝水定型,而是等待自然功成的老火把“鲍汁书法”炖成甘其食的招牌美味。无论前几年“梦想秦汉”的私语,抑或今日“我襟怀古”的自恋,徜徉于梦古、古梦线上的鲍贤伦是一定要努力把古字文章做足、做大、做透,甚至做绝的。开幕式结束,鲍贤伦书法座谈会又紧接着召开,来自全国多地的老中青书法创作精英、书法理论精英胡抗美、何应辉、姜澄清、李刚田、刘恒、刘正成、石开、曾来德、华人德、邱振中、沃兴华、陈燮君、龚鹏程、刘一闻、叶鹏飞、戴小京、朱以撒、李廷华、李一、王伟林、曾翔、寒碧、曹工化、胡小罕、朱培尔、叶培贵、张天弓、胡传海、姜寿田等莅会发表高见。
绝大多数温和派赞扬性发言是可听可不听的,朱以撒发言开始有了火药味,石开的发言更是吊起了人们的胃口——
现在的座谈会基本都开成了“拍卖”会,最好不搞方妙。
我和鲍贤伦先生的书法属于非主流书法。
一句非主流书法评价一下点中了鲍贤伦书法在当代书坛的实际影响力。“偏师独出殊英雄”,由于鲍贤伦侧重的本来便归类偏门的秦帛、简书法,识读上存在困难姑且不论,其书法的陌生、冷僻绝对不是流行书风、二王手札以及明清调,这种并非完全是鲍贤伦个人风格面目的风格类型特别突出的书体确实不可能是当代书坛的热门书风,如果那样,鲍贤伦辛辛苦苦闭门造车的痴心形象想必难以打动人,也正是如此,鲍贤伦结合了秦帛、简牍的“古隶”才有了不平凡的不讨好时人的价值。他的成功与不太成功的尝试,点点滴滴俱能作为珍贵的案例供旁人、来者参考学习。至少有一点鲍贤伦是非常了不起的,他不仅关注到了秦帛、简牍的深不可测的艺术价值,他还虔诚挪用他的智慧时间全身心地投入了条分缕析的实际创作,而不是简单地把秦帛、简牍放大了来写。颇受人啧啧称道的主题作品陶渊明《归去来兮》长35米,高4米,每字半米见方,占据中国美术馆中央大厅一道弧形的墙,视觉冲击力经久不息,它的可贵之处是跳出了鲍贤伦刻意经营的常规“鲍汁书法”表相,糅合了摩崖、碑版气象,笔酣神畅,穿插和谐;有字有篇,纵横奇宕;胸臆直抒,古雅至雄,大大提升了“我襟怀古”的主题,微瑕不妨大碍,洵是点题之作。
第一次个人晋京展,照理鲍贤伦需要将自己往素积累的重要作品、代表作品、精彩作品晒出来,可惜,他没有这样做,他连宁波的“梦想秦汉”展的好作品,也忘了拿到北京,他的晋京作品绝大多数是近一年多来根据中国美术馆展厅量身定做的突击作品,突击作品当然也有好的东西产生,这是所有具有创作经验的人十分通晓的。问题是,一年多时间内创作的突击作品能否使鲍贤伦经受得起众多内行专家观众挑剔眼光的审视?比较这么短时间内的突击作品能否全面展示鲍贤伦的“古隶”深呼吸、新理想呢?他是相信他现在的创作是个人最佳竞技状态,还是相信他现在的创作只是个人向最佳竞技状态进发的一个切入点?我觉得,单纯从鲍贤伦是书法强省浙江书协掌门人的层面大可不必对他要求过高,关键是鲍贤伦全天候攻坚的“鲍汁书法”也是当今书法发展的一个命题、一个课题,他是要有担当负责任地面对,超越喜好,殉道而为。“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恰恰是谨小慎微的鲍贤伦仍然摆脱不了尘俗羁绊,也许等他彻底退休后从公务中解脱,尘随尘交,调整状态,均衡气息,以逸待劳,自然而然地去揣摩他梦想中的秦汉书法的高蹈不群、天机不二,上心又不要太上心,放松,放松,再放松地打磨他探骊得珠的“古隶”,古色古香的秦汉梦想迟早会绚烂之极。
跟着鲍贤伦的“梦想秦汉”,“我襟怀古”地实践着书法上下五千年的悲欣交集,“古不乖时,今不同弊”,6月12日是农历五月十五,北京天气晴朗,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亮越圆越孤独。鲍贤伦,你孤独吗?
据悉,中宣部副部长黄坤明亦于当日下午晚些时候参观了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