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有约
■梅松(安吉博物馆副馆长)
吴建明是当代为数不多工、写兼擅的画家之一。对于绘画艺术,他有着相当清晰的努力方向和精准的把握能力,这从他近20年的从艺生涯中可以得到明确的印证。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是吴建明绘画的起步阶段,代表作品主要有《阅尽人间》、《农家六月》等写实之作。这些作品的绘画题材源自他身边最为熟悉的方篮、风车、簸箕等带着岁月痕迹和生活磨难的农具,这无疑是其当时生活状态最原真的写实。因此,这些作品一出来,在当时的画坛给人以耳目一变的感受。特别是《阅尽人间》,先后在中国美院美术馆与中国美协举办的“中国画三百家”作品展中展出,在当时的画坛引起不小的争论,其间虽然褒贬不一,但也足以说明这些作品在当时的影响力。这些作品中,我们既“可以看到他以工笔画的写实方式来反映(自我)生活底层的状况”,以一种“苍凉、苦涩和隐忍的意味”征服了评委和观众的同时,又可以发现其此阶段的画作还带有很明显的刘奎龄等人的影子,甚至还有着油画、水粉画的某些技法在内,在今天看来,无疑显得有些青涩。
因此,尽管入展和获奖频频,但吴建明并没有沉溺于这些唾手可得的成绩,不再坚持这种绘画风格,他思考和尝试着“蜕变”,但这又谈何容易?经历一番酝酿和思考,在2000年左右,他开始以作茧自缚的勇气和决心,在原工笔绘画风格上进行反思、探索和调整,诚如陆游《书叹》中所云,“人生如春蚕,作茧自缠裹”。
首先是勤研绘画发展史,寻找适合自己的切入口。经过长时间的思考,他选择五代至宋、元画家中的全景花鸟作为师法的对象,如李成、崔白、惠崇以及元代的王渊、陈琳等人,以避开当下折枝小景的风行潮流;同时摒弃传统工笔绘画以色为主、墨为辅的创作形式,而以纯水墨的形式进行实践。其次,大量地临摹古代画家的经典作品,从中完善属于自己的绘画语言。昔白居易说自己“苦学力文”的结果:“二十以来,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不遑寝息矣,以致口舌成疮,手足成胼。”于此,吴建明是深有同感的。此外,他更意识到求学交友的重要性,开始走出金华,求学问道,虚心聆听和斟酌他人的意见,化为己用,在杭州师范学院、中国美术学院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在历经“十年磨一剑”的锲而不舍的努力后,自2003年开始,吴建明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种绘画语言,相继推出了《丘山》、《欲雪》等系列作品。这些墨笔花鸟,以全景式的构图呈现,给看多了明清以来折枝小景的观众大有耳目一新的感受,同时更有一种“恬淡野逸之气扑面而来”,“而石一改温实之气,以大写意笔写出,磊磊落落,洒脱率意”,形成一种工写结合的绘画风格。之后的频频入展、获奖,足以证实他此阶段的绘画风格的转型无疑是成功的,可以套用孙过庭《书谱》中 “古不乖时,今不同弊”这句话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在以后的数年时间里,他总是在揣摩历代优秀绘画作品的同时,不断调整自己的创作,但无论如何,内心始终都坚持着不趋同于时下的那一丝丝风骨。
2011年初,吴建明落籍杭州,很快就融入到这个山水园林城市。先是在“恒庐”举办的个展,颇受时誉;同时杭州人文底蕴的丰厚,反过来也迅速地滋养着他的艺术。在工笔绘画创作的同时,他又转向写意画的探索,师法对象除了乡贤吴茀之,还有吴昌硕等海派的艺术大师。而这,又将成为他绘画追求之路上新的探求阶段。由于他精于书法,又有较强的形体把握能力,因此写意画的创作对其而言自是游刃有余,很快就达到与“二吴”风貌似是而非的写意风格。而此风格的转变,毫无疑问是受到了杭州艺术圈潜移默化的影响。2013年末,吴建明远赴京华,供职于《中国画学刊》。这对于作为画家的吴建明而言无疑是一次极大的挑战,从画家到编辑的身份转换,对其而言可谓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改变。但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吴建明又一次把握了人生,成功地转换了身份,显得游刃而有余。尽管其中得失、冷暖自知,但对于以绘事谋衣食的吴建明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少了画画的时间,但多了思索的时间,同时也逼迫着自己更加勤奋地去煮文字,研究画理。真是应了赵之谦论印的一句名言:“印外求印,”而绘画何尝不是如此?
京华多烟云,在这卧虎藏龙的文化中心,吴建明不但能够得以结交更多圈内圈外的朋友,而且还可以更多体悟到绘画之外的东西,从绘画之外去涵养其绘画艺术,眼界为之一宽,心境为之一变,因此,吴建明的绘画必将还会再次“蜕变”,这也是可以预言的——我们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