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下的纯粹
■冯永明
一
七八年前一个夏季闷热的夜晚。李锋约我去李云雷杭州城西的寓所做客。事实上,这是我们3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彼时,李锋在新闻之外,突然对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其有限的艺术追忆来自于他对董其昌书法的临摹;作为一位在传统艺术绘画中的潜行者,云雷与新闻界的关系并不熟稔。他逼仄的书房内,摆放着各种从各地搜集而来的古玩。房内点上一炷香,氛围马上变得艺术而去世俗化。
绘画是我们三者相识的介质。而久了,你又会发现李锋与云雷有几分相像,便逐渐有了兄弟情谊。
二
自那时起,我开始关注起云雷,但并没有非常家常式的密切来往。正因如此,我对他的艺术欣赏仍然没有因为朋友式的亲近而变得庸俗吹捧。他那些出于传统、发于内心的艺术创作,在几年间逐渐起着某种变化——从生活艺术的高阁开始走向生意厅堂。然,这种变化仍然是微妙的。
后来,出于工作的原因,我再次来到云雷的住处。
云雷拿出早年、求学期间身穿古时棉麻马褂所拍的一张照片。这不是行为艺术,而是他曾经在校的穿着。云雷的奇装异服,是他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表象,当然,更有可能是他为了麻痹外界对他内心敏感的反应。
这张照片是很好的聊资,但他对当下艺术没落的评点,却更可以发现他个性里张扬的气质。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对待艺术是缺乏包容的。但是,你又很难去辩驳他的评论,他扎实的功底,让其评论更像是经过洗礼的经验之谈。不过,你如果实在接受不了的话,就权当他文人相轻的普遍习性使然吧。
其实,艺术本身就是这样一种模糊的物质。她有时形而上,有时却是虚无的。对与错,只关乎于一个人的欣赏角度。
我时常想来,初识云雷笔下的猫、鱼、花草,有一种沉静闲适的野趣,文人缱绻的情怀。此后,多次在他的作品展出中看到类似的艺术创作,我总觉得其作品中隐含了他某种入世的渴望和野心。
这或许只是一个观者内心的变化而已,你在家里欣赏作品与在展厅赏玩,个体本身的欣赏感受已经产生了裂变。
三
我最近一次见到云雷,已是一年前。
云雷在杭州充满浓烈艺术气息的南山路恒庐艺术馆,再次展出100余幅作品,观者云集。数天的展览结束后,他与众友聚于西湖南侧的藕香居。
是夜,当我从单位到达餐厅时,云雷在江南文人借以抒怀寄情的绍兴黄酒的作用下,似醉非醉,眼神中的兴奋之情仍未褪去。我曾经历过许多艺术家的画展,当艺术家把作品呈现给大众的时候,他们的心情往往像新娘面纱被瞬间撩开一样,既惊且喜。直到有人说,新娘子长得真漂亮,他才会接受今后已经为人妻的现实。
西湖自古多情,云雷又多喝了几杯。客人逐渐散去,如同那些恭贺之语。
散席的帷幕拉开,云雷趴在他的爱人——一位最懂得欣赏他的女人的腿上,嘴里喃喃,似乎在喊着她的小名或者只是属于他们的称呼。她摸着他的头,似乎给了他一股安静的力量——一个艺术家无论走得多远,总有一个地方特别柔软。
一个艺术家,入世的是他的作品,而无法入世的是他单纯的心。真正艺术家的作品中,总会有一个位置安放着他单纯的心,或淡墨中,或斜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