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日傍晚，听到张桂铭老师走了，我真的哭了……

　　24日从上海吊唁回绍，去仓桥直街张桂铭艺术馆，小唐主任要我写点悼念文字，可我从来就没有写过文章，如不写，道义上对张老师是没法交代的，就写了。

　　同张老师交往有24年8个月21天。

　　1990年1月1日元旦，蔡旺林先生在府山办画展，邀请了当时的上海中国画院副院长张桂铭老师。那天，他独自在越王台下，在已经枯死上百年的龙柏（因树梢像龙头，绍兴人叫府山龙树，很有名）下散步，我上前去请教，给他看了10张大小不一的写生稿，有蚂蚁、壁虎之类。当时，他感兴趣了，又问了些其他情况后说：“你画得很好，我们能否交个朋友？”此后，便引出了张老师写的《我所认识的陈德洪》一文，其中有这么一句话：“每年我总要回故乡绍兴一两次，去了以后总要和德洪兄见见面。”再，张老师每年清明节前后来给外婆和他妈妈上坟时，一般陪他去的人有张师母，阿祥（张老师二哥的儿子），还有我。

　　石禅问“自”

　　今年5月12日，在北大百岁堂，举办了上海人“石禅问禅”画展，张老师去了，林明杰去了，更多的上海朋友去了，我也跟着去了。我看了石禅画的画，觉得确实很好，有笔墨，更有灵气。

　　下午“石禅问禅”研讨会，一屋子人有画家，有理论家，有媒体人等四五十人，由王平博士主持，其中柯文辉先生年纪最长。张老师位子的左边是杭春晓、茹峰，右边是我和许宏泉。会上，大家把话讲得云里雾里，很空泛。一下午的发言我只记住了刘墨的一句话，大概这个意思：图画不能作解剖，理论家们不要充当外科医生。

　　张老师是排到较最后发言的，发言很短，但讲得很精妙，也是这次研讨会讲得最好的一句话，4个字“石禅问自”，真的好，针对会题。毕竟画画是画家们自己的事，题目是老车取的，我想，这下老车难受了。

　　画“戏”

　　张老师是会长，“中国戏曲人物画研究会”的会长，近这两年的“官”，是新官。

　　张老师看戏，天天看，我也跟着天天看戏。前两天，我还汇报式地同张老师说：3个月内我已看了200多部戏，画了100多张画了。无怪张老师对培礎老师说：“我的绍兴朋友已经入进去了。”

　　张老师戏画很好，不亚于关良、丁立人、韩羽。

　　张老师画戏方法很多，内容很广，路子又很“正”。记得去年在他自己“张桂铭艺术馆”办了个戏画特展，作品数量惊人，真的妙品多多。我特别喜欢那几张“糊搭饼”的西游记戏画，一片混沌，真好！后又看到了三张戏画，人的开脸很庄严，有佛相。当时，我开玩笑地同张老师说：“你可以画菩萨了。”“嗐，这两天我老在想这个问题，我还拿不定主意，你这么一说，我可以考虑了。”

　　此后，常常听到有人说张桂铭去寺院的消息，去寺院干什么呢？这个问题，不用我猜测了。

　　草台戏

　　9月19日下午2点，我午休起来，打开平板电脑看绍剧《战长沙》，接连反复看了四五遍。这出戏的人物主要是关公与黄忠，绍剧唱腔，高亢有力，听得很过瘾。我看了200多部戏，第一次看到演出场地，台上舞台设计都是那么的“土”，真的很“土”。第一次看到台上可以一窝人在上面，有敲锣的、打鼓、拉琴的，要出场的大将，对面站着喽啰兵，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人站在台后面，也有半个身影露在外面。戏文开场，喽啰兵站立两边，还交头接耳，更有趣的是，关公上场，唱着唱着，身上的搁带掉下来了，后场工作人员上去，拿针线缝了五六分钟，还是现场直播。台下，人员走动，投影出背凳子的、抱孩子的、抽香烟的，说不准场边还有卖水果的等等。这使我想起韩老头戏画中还有撒尿的，太自然了，妙极。画之妙品，恐怕这也算一种。想，如何结合台上、台下诸多因素，戏画又画出一种可能来。

　　下班班车上，聊着，身边的李大姐（以前在剧团工作过）对我说：“德洪，这叫草台戏，农村里都是这样的。”这下我明白了它的合理性。

　　因为第一次看到这种戏，很新鲜，又兴奋，就打电话给了张老师，说了两句，由于车内噪声太大，我就说夜饭吃过后再说。晚饭过后电话铃响了，又从张老师那里知道了，这叫“社戏”，鲁迅小说也说到了“社戏”。

　　顺带便说：我家的电话机，如果电话响了，十有八九都是张老师打来的。

　　张老师走了，也就是两天前的事，电话机里再也听不到张老师的声音了。

　　“通话”

　　9月16日中午，我吃完工作餐后，恰巧碰上了刘建扬（绍剧表演艺术家，饰孙悟空）来兰亭找喻革良（书法家，兰亭风景区副主任），原由是他们两人都是市政协委员，对兰亭景区建设有些建议，于是来交换看法。我正在看《绍剧戏曲史》，便问刘建扬给我弄点绍剧剧目资料。他回答说：“没有白弄咯，你给我画画。”我心切，就立马回办公室磨墨给他画了一张八开对裁大小的《闹天宫图》，画的是孙悟空和一个敲参差（音）的仙姑，意思是：参差（音）敲得孙悟空头晕得东倒西歪。我自感画得还不错，便交于他。不料，他打开一看，就说：“界小咯，大嗦。”我问：“为啥？”他回答说：“大么值钞票。”我说：“画，越小越难。”他说：“张老师给我画了一张孙悟空老老大咯，侬猴抖抖画得界小咯，大嗦好勿好？我10月份开馆要用”（10月份绍兴柯岩刘建扬艺术馆开馆）。这时我拨通了张老师手机说：“张老师，猢狲来了。”“哪个猢狲？”张老师问道。我说：“刘建扬。”这时刘建扬接过电话说：“张老师，我10月份开馆，你要来捧场咯。”······

　　才6天，张老师再也不会来绍兴给猢狲捧场了。

　　兰亭书法研究所 陈德洪

　　2014.9.25于兰亭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