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峰叠嶂 翠色依旧
■浙江省文史研究馆
文史研究馆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传承体系之一,探索与研究国内外具有影响的地域文化是文史研究馆工作的重要内容。“一部中国陶瓷史,半部在浙江”。中国是瓷器的发源地,浙江是青瓷的故乡。青瓷是浙江古瓷色彩斑斓的画卷中最夺目的那抹青。青瓷经历3000年的流变,有着独自的青韵风骨,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龙泉窑恢复生产到“龙泉青瓷烧造技艺”申请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成功,青瓷艺术,这一薪火相传的古老而又年轻的艺术,在多元文化的交流与碰撞的今天,正以其独特的魅力引起当下人们的思考,如何坚持本民族人文价值,并在当代审美理想观照下,继承与创新。在大力弘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背景下,文史研究馆举办“千峰翠色——中国当代青瓷艺术展”暨学术研讨会,既是为了传承与发展青瓷艺术,更期待通过对青瓷艺术的研究,更好地了解历史、服务生活、彰显价值与沟通世界。
青瓷是历史的,也是现实的。青瓷在中国有着漫长的历史,它对于历史和文明的记忆,亘古而永恒,优雅而美好。青瓷的发展、兴衰,与当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背景休戚相关。青瓷也是社会风尚的物质反映,由此折射出社会变迁与文化转型。摩挲当年的瓷器,我们仿佛依然能感受到千年前的温度,瓷器是活在当下的历史。晋室南下,宋室南渡,旧时王谢不再,中原犹未定,这些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似乎还隐藏在那一方方的古窑址,在那散乱的瓷碎中。对青瓷这一文化符号的研究,能清楚地看见一条历史文化演变的轨迹。
青瓷是实用的,也是艺术的。从粗朴厚重到轻盈秀巧,从如冰似玉到温润如玉,从居庙堂之高的祭器到文人书斋的案头陈设,甚至是一般人家的清供雅玩以及瓶盏盘盂之属,青瓷的实用性和艺术性从来都是须臾不分。特别是在“以素为贵”、“以简约为美”的文人审美观大行其道之后,在装点日常生活情趣的方面,青瓷更显现出了独特的优势,直接影响了时人的生活、审美品质,促进世俗生活的“雅致化”。因此,青瓷研究,不仅是一次艺术的熏陶,更是一次社会风俗的历史体验。在这个文化多元和艺术生动的时代,举办青瓷艺术展,向社会宣传青瓷艺术的魅力,希望大家在获得艺术熏陶的同时,了解生活可以多一种选择,一种更有想象与艺术的生活,是静谧美好、文雅和谐抑或简单自然。
青瓷是艺术的,更是哲学的。青瓷艺术生动地诠释了中国哲学的精粹“天人合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的深邃哲思贯穿于青瓷艺术创作过程中。从青瓷技艺而言,“天道自然”是对自然物性的尊重。瓷土材质、烧制工艺的先天性局限,限制了造型创新的更多可能性。但人对于“真善美”的追求永无止境,那是“人道”对于“天道”的无限追索。“以艺进道”、“物我两忘”、“心物相融”一直是中国传统艺术追求的境界。孔子曰:“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 宋人非但认为“玉色为青翠”,更认定青色为“象天之色”,即上天的颜色。“宋瓷尚青”,青瓷是“尚质贵诚之意”的理想载体。文人艺术家对青瓷的热爱体现了对理想社会和完美人格的追求。青瓷是大自然对人类的神奇的馈赠,也是人类在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基础上所实现的“天人合一”。触摸青瓷,也许可以让我们在内心深处,重获对自然与生命的敬畏和感恩,这不仅是一种生存方式,更是一种价值选择;青瓷展现的不仅是一种自然美、人生境界美,更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哲思美。
青瓷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今天,我们需要在全球化的语境中来审视青瓷艺术的价值。自唐代以来,中国传统的输出商品,数丝绸、陶瓷最具特色。岁月流逝,“海上丝绸之路”,当年的锦缎丝绸多已不再,而陶瓷品或整器或残片,依然保存于世界著名博物馆和各个角落,或者长眠于浩瀚的海底,这条布满陶瓷的“海上陶瓷之路”正以自己的方式显现中华文明对外交流的轨迹。瓷器的外销,当然不仅仅是简单的器皿输出,也是生活方式的输出,反映了中华文化对海外的影响除了广度外,更向纵深发展。青瓷工艺对韩国、日本、东南亚和欧洲等地制陶工艺的影响也是深远的。今天,青瓷艺术在世界各地获得流传,世界各地的陶艺家不断为青瓷艺术的发展与突破而努力,青瓷艺术家之间的学习、交流与借鉴,是各种艺术理念、生活方式和价值选择的碰撞融合。青瓷,是商品,是艺术,是生活方式,是中国符号,是联结中国和世界的纽带。
青瓷的发展需要继承,更需要创新。浙江古代瓷器面貌各异,但始终以青瓷生产为主流,青瓷又以越窑、南宋官窑、龙泉窑窑口等著名,越窑、龙泉窑更是规模庞大的窑系,在华夏大地、世界大洲影响深远。晚唐诗人陆龟蒙形容秘色瓷的釉色“夺得千峰翠色来”,孟郊有“蒙铭玉花尽,越瓯荷叶空”。青瓷的釉色美和杰出造型依赖于制瓷工艺的不断革新。宋元以来,龙泉窑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了全面的工艺创新。这种实践固然有得有失,但其展示出传统青瓷工艺在技术创新层面的无限可能性,在今天仍有借鉴意义。为了探索青瓷艺术,省文史研究馆于今年历时8个月,组织文史馆员5次赴龙泉进行青瓷艺术创作。虽然馆员们对青瓷技艺全过程还不是非常了解,对某些环节还未能充分参与,但是他们以极大的热情、丰富学养、深厚的艺术功底和无限的艺术想象,第一次弃笔拿刀,刻画花卉虫鱼、书法篆刻,第一次玩泥巴、做泥塑,赋予青瓷作品以清新、雅致、平和与自然,这种“以艺进道”的执着与热忱,不能不让我们为之动容,这是一次文史馆员跨界青瓷材料的尝试,也是青瓷艺术的魅力所致。
此次由浙江省文史研究馆主办的“千峰翠色——中国当代青瓷艺术展”,汇集了来自浙江、北京、陕西、江西、河南、湖北、江苏以及香港、台湾的陶艺家参展,希望通过展览提供一个青瓷艺术交流融合的平台,为青瓷事业的发展而作出一分努力。正是“瓷情”、“瓷缘”让我们联系在一起,跨越了时空。青瓷,联结了古今的记忆,联结了生活与艺术,联结了理想与现实,联结了中国与世界。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在市场、媒体和网络时代,审视青瓷的发展如何满足个体性和时代性的需求,不仅是青瓷发展本身的命题,也是生活方式和价值境遇中值得思考的命题,是如何传承与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艺术的使命和担当,是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气度与风尚。正是蓦然回首,千峰叠嶂,翠色依旧。
201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