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一波请辞陕西省书协主席说开去
■傅德锋
■傅德锋
最近一段时间,书法界关于周一波辞去陕西省书协主席一事引发了广泛热议。此一事件和两年前陕西省书协换届因主席团人员多达64人引发的轩然大波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以此看来,周一波不愧是一个善于制造轰动事件的人。
2014年12月2日,周一波在《人民日报》刊发了题为《让书画家协会少一些“官气”》的署名文章,批评某些领导干部,热衷于挤进艺术家协会兼职,乐于利用书画协会职权谋利,作品低劣却卖得十分红火的怪现状。希望领导干部从自身做起,自觉退出各级书画协会主席团。倡议“领导干部从我做起,自觉退出各级书画协会主席团”。周一波批评某些领导干部挤进艺术家协会兼职当“领导”。“对于一些人来说,原因很简单,无非是名正言顺地收钱,默许雅贿;人们之所以往书画协会挤,尤其个别人作品低劣,却卖得很火,实际上是利用协会领导的幌子中饱私囊。”2014年12月7日,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周一波主持召开了陕西省书法家协会2014年工作会议,他在总结发言之后,主动提出退出书协主席的职位,旨在换来一个新的协会机制。陕西省书协的几位人士论及周一波主动请辞的原因,他们均指向上述“通知”,文件要求兼任的领导干部退出类似书法家协会等社会团体,而周的举动是顺势而为。陕西省书协理事遆高亮谈及周一波选择在此时退出的原因,他表示,“有中央的文件,必须退出。”
上述这一段是有关媒体对周一波请辞事件的描述和分析,因为是通稿,援引于此,便于大家了解这一事情的经过。
从匡正社会风气,纯洁书法家协会等艺术团体的特殊角度而言,不管周一波辞去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主席一职是迫于社会压力还是出自于自己的真心,但他发表的文章所阐述的观点和自己的“身体力行”都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其实,在我看来,这是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加大反腐力度之后的必然结果。如果没有这个前提,结果会怎样呢?这显然是不言而喻的。因为在十八大召开以前,各省书协在换届当中,官员依靠手中权柄或者兼任书协要职或者在退休之前挤入书协担任要职的风气可谓愈演愈烈。为了平衡各种关系,书协机构越来越臃肿,越来越庞大。副主席、委员会类似于“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很多领导干部原本只有普通书法票友的书写水平,却要争当主席,当不了主席,也要退而求其次当个副主席。很多书协各委员会的主任、副主任既不擅长创作,也不擅长理论,但是来头大,身份高,在其他方面相比于委员和会员们具有绝对压倒优势。曾几何时,书协机构在成立之初,是多么的纯洁,它就是一个书法家和爱好者沟通交流的民间团体。能够加入协会并担任一定职务者,大多具有较高的书法功底和学术修养。何以越到后来就越变得面目全非了呢?其实,周一波的文章里边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也就是说,都是名利惹的祸。
但除了名利因素之外,还有相关部门监管上的缺乏力度。权利的失控,导致权大于法,规矩似乎只是用来约束权力比自己小和没有权利的人的,对于权力操控者本人起不到多大作用,这是我们这个社会一度普遍出现的特别不正常的怪异现象。只有把权力关进笼子,加大相关部门的监管力度,一切按大家协商制定的规矩、章程办事,才有可能从根本上遏止和解决这一问题。
艺术团体是广大艺术家共同参与的团体,艺术协会的领导人理应是广大艺术家民主选举的德艺双馨、德高望重,使人们心悦诚服的人士。只有这样,内行领导内行,才能真正发挥艺术团体的根本作用。否则,艺术团体或者只是成为一个摆设,或者沦为一小撮人打捞名利的工具。不仅起不到正确引领从而发扬光大传统艺术的作用,还会变质变味,造成阻碍和破坏。只有真正的艺术上的内行,他才会掌握和尊重艺术的发展规律,按照真正有益于艺术发展的方式方法来开展各种活动。艺术发展固然需要强大的经济支撑,但在人们的思想深处,决不能以身份多高、权力多大、赚钱多少来衡量一个艺术家的价值。而是要自始至终以道德水准和艺术水准的高低作为衡量的标准。
而当下是一个什么情况呢?往往是真正的艺术家得不到应有的尊重,那些对艺术或者一无所知或者只有一知半解的掮客和官商利用团体的便利在上窜下跳,招摇过市。中国书法在新时期以来发展了这么多年,结果如何呢?其实目前所谓的书法繁荣不过是一种假象繁荣,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泡沫经济”。书协会员众多而真正的书法家无几。有的人想当然地把书协会员当作书法家,而把那些主席、副主席当作“名家”、“大家”甚至是“大师”,其实是大谬不然的。我们这个时代,把书法家的标准降得太低了,有人甚至说我们不能以古代书法家的标准来要求当代的书法家,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标准。这话乍听起来似乎不无道理,但事实上会是这样的吗?历史的筛选会以我们的标准为标准码?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因为,遍观一部中国书法史,凡是能以书法名世者,其书法造诣都是很高的,且在书法造诣之外,还有其他的学问(比如文学造诣、理论建树、哲学建树等等)支撑。而当下的“书法家”却普遍缺乏综合修养,尤其是文学修养。大多仅仅是会写毛笔字,功夫差强人意,文辞一塌糊涂,只能抄写前人诗句,且常常张冠李戴,错漏百出,惨不忍睹。真的很难想象,数百年之后,我们的后人会对当代书法作出什么样的评价。
在这个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书法退出了实用的舞台,成为了一门专业,其审美欣赏功能得到了强化。当书法不再作为社会对读书人“入仕”时必须具备的普遍要求时,官员阶层真正懂书法的人越来越少,那种“书而优则仕”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而随着书画市场的持续升温和民众普遍缺乏对书画的真实鉴别能力,在书画带来的巨大名利实惠面前,人们多以官衔地位论高低,于是就随之出现了“官而优则书”的现象。并且呈现出愈演愈烈,甚嚣尘上之态势。书画界一片乱象,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良莠不齐,滥竽充数,浑水摸鱼者随处皆是。书画市场的正常秩序未能建立,取而代之的是以“书官”为主体的权力寻租和变相行贿受贿。
一开始,社会对这一现象尚缺乏足够清醒的认识,甚至认为官员入主书协,会给书协工作带来很多便利,会给广大书协会员提供更多更好的服务。而事实上并非如此,大部分书官看重的只是自身的名利,进入书协以后,打着弘扬艺术的旗号,开展各种活动,堂而皇之地为自己大捞实惠。当这种不正常现象达到一种极致的时候,人们才幡然醒悟,原来官员入主书协不啻于狼入羊群,让他们以拙劣的涂鸦之作占有了书坛有限的社会资源。他们一个个以手中权柄抢占先机,赚得钵满盆溢,富得流油。于是,天下之官,纷纷仿效,如法炮制,以至于出现了书协主席副主席人满为患的怪异现象。各种书坛丑闻层出不穷,使人大跌眼镜。书协形象江河日下,威望不再,使人感慨系之。
由此可见,书法协会等民团组织已经到了非整顿不可的地步了,决不能继续容忍让书法协会等民团组织成为官员腐败的灰色圈和缓冲地带。有关部门要么加大对民团组织的监管力度,与中央的反腐机制保持高度一致,使书协等民团组织得到净化,真正恢复到艺术家交流平台的本来面目。要制定切实有效的监管考核制度,对在书协担任要职的人士进行定期考核,能干则干,不能干则下,避免在其位而不谋其政的不良现象。要么,干脆取消书协等民团组织,让艺术家们回归自然,自由发展,淡化急功近利心态,这样,可能更加有利于艺术家们的健康成长。书画艺术是中华民族的国粹和瑰宝,继承和弘扬书画艺术,只能依靠真正的艺术家们。社会应当寻求建立一种新的保障奖励机制,对道德品质好,真正在艺术上有所建树的作者们给予扶持和奖励。要大力开展公允客观健康有益的艺术批评,让批评的声音来时刻为人们敲响警钟,以免其滋生懈怠,忘乎所以。
周一波在陕西省书协的一进一出,可谓一石击起千层浪,环环相扣,波涛汹涌,舆论纷起,影响所及,不仅书法圈一片哗然,甚至波及到了全国舆论界。人们纷纷对此发表各自的意见和建议,以表达自己对此事的看法。我认为,我们去深究周一波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并不显得十分重要,重要的是,透过这一事件,使人们进一步认清了书协等民团组织目前所面临的困境,重要的是,通过由此引发的这场大讨论,或许会给中国书法今后的健康有序发展带来新的希望。